秦汜在她的目光中蹙起了眉,问:“这又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他偏头看一眼虚掩着的书房门,又道,“祖母要我来唤你和父亲去用膳。”
苏虞退后几步,垂下头, 胡乱抹了两下眼睛,掩着慌乱应了句:“无事。”
秦汜瞧她两手空空,问:“你的字拿了吗?”
苏虞这才想起来这一茬儿, 惊呼了一声, 道:“又忘了,我回去拿, 顺便叫父亲去用膳。”言罢, 也不等秦汜应,便急急忙忙转身提步又进了书房。
苏遒见她折返,愣了一下, 张口欲言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苏虞闷头寻了纸笔, 无言地在纸上落下三个字:章元度。
三字落成, 她搁下狼毫笔,把宣纸递给苏遒,低声道:“父亲万万小心提防此人, 在军营里碰见此人定要暗中严加看管。”她说着, 顿了下, 又接着道,“最好是一碰见此人,便寻了由头将之杀掉,以绝后患。”
她言语间轻易断人生死,狠厉非常,她已不敢抬头看父亲的神色了。
半晌,苏遒沉声应道:“为父知道了。”
苏虞闻言松了口气,环视一圈书房内摆设,随手拿了副字。她道:“女儿把这幅字拿走了,改日有机会再请大师写幅字赠与父亲。”
苏遒摆手,道:“拿走便是,本也只是我用来做个样子布置布置罢了。”
苏虞颔首。她把那幅字卷好,末了道:“祖母唤您与我一同去用膳。”
苏遒点点头,把那张写了名字的纸叠了两折妥善收好,便起身跟着苏虞一同出了书房。
秦汜仍在不远处静候。
苏虞走上前,又回头看一眼苏遒,转头对秦汜道:“走吧。”
秦汜微微颔首,和苏遒打了声招呼,道:“请父亲先行。”
苏遒淡淡笑着应了,先他二人半步往正堂去。秦汜和苏虞并排着跟在他的后面。
未走几步,苏遒忽然回了头,看着这二人皱起了眉。他止了步子转了身,秦汜和苏虞自然也跟着停了下来。
苏虞问:“怎么了?”
苏遒皱着眉退回几步,上上下下打量二人一番,终于发现了怪异之处。他走上前去,一手搭在自家女儿的右肩上,一手搭在新晋女婿的左肩上,一个使劲儿往内收——
苏虞和的左肩撞上了秦汜的右上臂。
“诶。”苏虞忍不住惊呼一声。秦汜则是挑了挑眉。
苏遒又不轻不重地在这二人的肩上拍了拍,道:“夫妻就要有个夫妻的样子,站那么远作甚?”
秦汜闻言,笑了笑,道:“父亲所言极是。”言罢,便抬手拢住苏虞的右臂,又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拢了拢。
虽说苏遒是这个意思不错,可他看到秦汜此举,心里却有点不是个滋味。他心里微叹,松开手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望珍惜啊。”
苏虞抬头看一眼秦汜,发现他也正在瞧她。二人目光交错片刻,便又无声地错开了。
“吃饭去吧。”言罢,苏遒转身先行提步而去。
待三人不紧不慢行至正堂,菜已经上齐了。苏老夫人坐在上首,她看了一眼苏遒,道:“什么字画藏得如此深,找了这么久?”
苏虞抢在父亲面前接了腔:“不过是寻常物件儿,阿爷一时忘了搁在哪儿了,让祖母久等了。”
苏老夫人嗔怪地瞧她一眼,道:“你祖母我倒是无所谓,人家王爷头一遭来府上做客,让做客人的等主人家,像话吗?”
苏虞讪笑。秦汜在一旁笑道:“祖母客气了,并未等很久。”
苏遒在一旁道:“行了,都入席吧。”
一餐饭吃得倒是其乐融融。苏虞瞥眼悄悄打量正与父亲、祖母谈笑风生的秦汜,忽然发现秦汜委实是极擅长待人接物的。
父亲、祖母原是对他有些偏见的,他倒是三言两语便让祖母眉开眼笑,让父亲以“贤婿”相称。虽说是客套,但能让之前气得要去退婚的父亲和颜悦色已是十分不易了。
是以秦汜在朝中从未树敌,众人只当他一心做个闲散王爷,与世无争。她前世倒一直也这般作想,没把他当做过威胁。倒是郑侍中慧眼识珠,谋来算去打算将侄女儿嫁给秦汜……
思及此,苏虞暗恼自己怎么又想起了那郑月笙,无端端给自个儿寻不快。
这“晋王妃”如今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呆着呢,她苏虞才是正正经经的晋王妃。
苏虞心中微叹口气,收回目光,正准备举筷去夹菜,碗中忽然被人放进一块白嫩嫩的鱼肉。
苏虞一怔。她顺着那正收回去的筷子去看,对上秦汜那双桃花眼。
她又转头去看碗里已挑干净刺的鱼肉。这不是他适才挑了半天刺的那块吗?
……是给她的?
苏老夫人在一旁见了,笑道:“王爷有所不知,这丫头不吃鱼。打小还是喜欢的,约莫七八岁的时候囫囵咽了口没剔干净的鱼,叫鱼刺给卡着了,灌了一肚子的醋才弄出来。自那以后,便不怎么吃鱼了。”
秦汜:“哦?怪我没弄清夫人的喜好,放在碟子里便是,不用管它。”
苏虞却没听他的,提筷夹起一小块送入口中。尝了一口,便又一点点把那一整块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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