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巷纵横,房肆林立,正是初春,高矮错落的房屋一排排的错落在刚插了一半秧的稻田里。
车辙滚动着,轧着青石板硁硁作响,声音萦绕在街上,惹得不少正在用午饭的镇民捧着陶碗,探头查看。
远远看见了那户颇为寒酸的府邸,红楹墨褪,外墙斑驳脱落的墙皮掉了一地,青瓦砾上满是残枝落叶,若不是那块脱漆的府匾上刻着州府二字,阿福不敢相信这跟荒庙一样的破宅子,竟是一州之长的府邸。
阿福将马车停在了门口,府邸门打开着,望去里头空无一人,宁辛安两步下了马车,林承辛跟在身后,看着大开的府门,宁辛安摇头:“老头子又忘了关门了。”
这次回襄匆忙,还未来得及书信告知,府前一片冷清,无人前来迎他们,之前的门卫小厮都不知所踪。
三人跨进州府,除了南面是厢房,另外两面一侧养鸡,一侧养驴,每当南风吹过,堂前的花园总会飘着一股不可描述的味道。
州府唯一的空地就是那一片花园,无论是回房,还是去喂鸡牵驴,都要穿过那一片花园。在京都派人来接林承辛之前,花园里种着一簇簇长势甚好的三角瑾,都是宁辛安细心呵护长大的。
踩了一脚的湿泥,宁辛安黑着脸,望着种了一片绿油油大葱的花园,宝贝的三角瑾被铲除殆尽,宁辛安太阳穴咕嘟冒着青筋,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暴动。
一阵南风吹来,带来又陌生又熟悉的味道。
阿福捂住鼻子,这鸡屎驴粪混在一块的味道,真是悠久四溢。
宁辛安被呛个半死,林承辛早已屏住呼吸。
“大哥二哥!”门口传来一阵洪亮的喊声,宁辛安回头,七八岁的小孩抱着一小筐白菜,泪汪汪的朝他们扑过来,她嫌弃的躲开,来人停刹不住和硬邦邦的阿福结结实实的撞到了一块,压倒了一片葱,小鞋子都飞了。
白菜散了一地,还有一颗滚到了她的脚边:“四喜!”
四喜摸摸头挣扎的站起来,沾了一身泥,泪眼汪汪:“大哥你们终于回来了!”
说着要往她怀里钻,林承辛伸手拦住还没他裤腰高的小儿,一把提到了一边:“脏兮兮的,立好!”
还在念私塾的学童四喜泪汪汪的站好,小手贴在腿上,腰杆崩的紧紧的,林承辛满意的附身给他拍干净身上的泥:“老爹不在府里?”
“不在,”四喜抽噎着:“二哥也跟大哥一样变得好凶……”
在捡白菜的宁辛安瞟了他一眼,四喜乖乖地闭了嘴,林承辛笑着给他穿好鞋:“老爹去哪里了?”
“年初三刚过,镇头糖画铺子旁边的打水阿叔就被官兵抓去当兵了,好可怜,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好多人都说他不会再回来了,他的老阿母天天在家哭……”
刚念私塾的四喜非常喜欢说话,表现欲特别旺盛,常常一说起话来就突突突跟弹弓一样不停,宁辛安一筐白菜捡好都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捏上四喜肉呼呼的脸,宁辛安装凶:“重新回答。”
“老爹给老阿母种地去了。”
若不是知道老阿母已经七十高龄了,宁辛安还真想偏了。林承辛一把将四喜抱起,扎着两个学童揪的四喜看起来就招人疼,嫩汪汪的笑:“要不要我去镇口叫老爹回来?”
林承辛掂掂他,发现重了不少,看来半年有好好吃饭:“不用了,二哥给四喜带了好吃的糕饼,要不要?”
四喜高兴的点点头,林承辛抱着孩子进了堂前,宁辛安踩在大葱地上,拎着一筐白菜,满脚湿泥。
阿福却被怔得一愣一愣的。
少爷流浪在外,回府时已过了舞象之年,同龄男儿成家立业,开枝散叶的不在少数,莫非……
阿福错愣的看着笑得一脸父爱慈祥的林承辛越走越远,他回头问宁辛安,脑洞窟窿巨大:“他是三少爷的女儿吗?”
宁辛安赞许的点点头。
“少年好眼力。”她把那一筐白菜放他手里:“四喜是男孩子。”
*
不想做厨子的马夫不是好侍卫。
阿福端上一桌的饭菜,暗叹生活不容易。
四人围在一张擦得褪了色的桌上吃饭,林承辛将碗摆上,只是轻轻一碰,年久未修的桌子晃了晃,三人捧着碗怔愣着。
看着那盆菜汤都有顺着倾斜的桌面滑下来的趋势。
显然见过大世面的四喜继续扒饭,口齿不清的说道:“老爹说,谁碰坏了谁修。”
三人:“......”
宁辛安问四喜:“老爹忙的连午歇都不回来吗?”
四喜吸溜了一片菜叶点点头,林承辛给他舀了一碗汤:“最近正是春耕时分,许是热心得帮镇民插秧去了。”
“这都多大岁数了,真能折腾。”
“一回来就说我坏话?”身后传来声音,扒饭的四人闻声回头看,一位华发苍颜的老人家慢慢朝他们走来,已过花甲之年精神头儿还挺好,身后跟着一匹羸弱不堪上了岁数的老驴。
“老爹!”四喜放下碗扑向他,方州长笑着牵他,面向林承辛和宁辛安的时候,脸色又不好了:“知道回来了?大半年的连信都没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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