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里头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女人,她倒和郑贵妃不一样,许是经常不见人事的缘故,连笑都带着些许纯真,就像一汪清泉似的。大风大浪之下,涓涓细流也同样赏心悦目。
“看来公主在船上的日子比宫里头惬意,人人都说宫里头好,荣华富贵享不尽,公主倒是看得开,一心想要出去,往后要是嫁到西南去,岂不顺心。”他踱到边上,用铜剔子挑了挑灯油,漫不经意说道。
她悻悻怔了一下,满面桃红的脸色顿时变了。他这话像是故意说给她听似的,她心里怎么想,难道他还不知道么?
“出狼窝进虎穴的道理,厂臣在官场上打滚了这么多年,懂得的肯定比我多。”
陆渊细细斟酌她话里的语气,他倒是小瞧了她,索性开门见山道:“公主是铁定了心不嫁燕王?”
她不说话,算是默认。
入了夜,河面上刮起了风,船板底下河水咣当咣当的响。他原本以为找到了捷径,如今看来,倒不是那么容易的。此趟建安之行,本就是打探燕王的势力,如今又有个送上门来的诱饵,可这诱饵到底成不成功,也不是他说了算,那燕惟如若是只有这点本事,也不会叫司马家世世代代忌惮着了。
第6章 青梅竹马
“厂臣既然知道我的意思,为何不肯帮帮我呢?”卫辞似乎还是有些不死心,嫁到建安去,她连想都没想过,可眼下她能找什么人帮她呢?眼前的这位,横竖是有能力的,可到底这么样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帮她呢?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好一会,敛起心神道:“臣向来办事,有舍必有得。公主既想得到臣的帮助,又有什么拿来换的呢?”
她见他松了口,心下喜悦,觉得事情总还有转圜的余地,他既然都这样说了,那也动了要帮她的念头,她想也不想的就脱口道:“厂臣要什么,我有的都给你!”
他爽朗地笑起来,好像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眯着眼朝她,“臣叫公主以身相许,怎么样?”
话一说,她立马僵住,定定的望着他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这算什么?他是太监,就算她以身相许了又能怎么样,不过这话她没敢说得出口,讪讪笑道:“厂臣又说笑了,你太不正经了!我是诚心诚意的想叫您帮我的。”
他故作丧气,哀叹道:“果然公主打心眼儿里没想依靠臣,想想也是,臣是太监,总归是个不完整的男人,公主连燕王那样的人都瞧不上,又哪里能瞧得上我?虽说臣是掌印,还是东厂的都督,宫里宫外的那些人都怕我,可背地里不定怎么笑话我呢?想着公主能与那些人不同,现在看来,也是利用臣,真是叫臣心寒啊!”
七七八八,他倒起苦水来了,卫辞急的忙摆着手道:“不是的,不是的厂臣,我没有瞧不上你!您可比那些个正常的男人好多了,要本事有本事,要脸也有脸,这要是搁到外边,不知道多少姑娘巴着你不放呢!”
他缓过神来,“是么?这么说,那公主是不嫌弃臣是太监,愿意以身相许了。”
卫辞觉得自己被绕进去了,抓耳挠腮的想措辞,歪着脑袋道:“也不是这样的意思……”
“说来说去,公主还是嫌弃臣,既这么,就不多叨扰公主休息了,臣告退!”说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径直出了船舱。
她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自己好像被戏耍了。
陆渊出了船舱,被漆黑的夜包裹着,莹然月色中,依稀还能看见他弯起的嘴角,他似乎永远都是这副面容,似笑非笑,用一对琥珀眸子打量人。他压根儿就没打算要帮卫辞,只是想看看,人都了绝境都会做出些什么决定,可她似乎和旁人不一样,和他这样的人也不一样。
也许她还没到真正的绝境,倘或真有那么一天,她会为了下死心不嫁燕王,兴冲冲地跑来和他做对食么?
他哑然,自己放在她身上的心思太多了……
人到了绝境的时候,什么时候都会做得出来。
福船入了夜,刚过了沧州。舟车劳顿,人就算是什么都不做,光躺着也会疲劳,连续走了两三天,卫辞便觉得有些烦闷,每天就只能在这寸把点的地方挪腾,人都要憋坏了。
“主子,你就消停点吧,这才几天就受不住了,到苏州得要个把月呢!”病娇端了一叠面糖,转过身瞧见她趴在舷窗上,道:“快把帘儿放下来,仔细待会头晕。”
晕船可不是一件好受的事儿,胃里颠来倒去,真叫人煎熬!
卫辞捏着一块面糖放进嘴里,皱眉道:“真甜!”连忙啐了出来,“病娇,你什么时候弄这个东西了,不知道我不爱吃甜的么!”
“这是督主差人送来的,咱们现如今在船上,比不得宫里,凡事就将就着点。等靠了岸,咱们还能下去溜达溜达呢。”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四仰八叉的瘫在床上,看着床顶上的帐子,来来回回,晃晃荡荡。
“对了病娇,船上有纸笔么?”她忙的坐起来,问道。
病娇指着床头的朱漆百宝柜,“在那里头呢,你要写什么?”见她不理她,她冷哼道:“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那个叫什么云华的么?”
她一愣,抬头望她,问:“你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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