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作甚?”月娘惊愕地看着手中夺来的银簪。
玉殷瞪着她,眼中翻涌的波浪渐渐平静下来,她咬牙道:“我想要干干净净地做人。”
“所以你就要放干自己的血?”月娘质问道。
“我只是不想身体里流着那人不干净的血。”玉殷眼神黯淡,幽幽说道。
月娘嗤笑一声:“你不是想做人,你只是想做鬼而已。人哪有干干净净的?”
玉殷冷冷瞪着她:“不能干干净净地做人,我宁愿死。”
她盯住月娘手中的银簪,想要夺回它。然而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月娘的手上。
她发现,月娘竟然是用拇指和中指捏着那只簪子的,食指却始终藏在丝帕里。玉殷突然想到,自打自己来到这儿,就没有真正见过月娘那只手的全貌。
月娘眼中笑意隐约,但显然是讽刺的笑:“这种话只有你这个年纪的人才会相信。”
玉殷的眼睛还停留在月娘的手上,回神时却见月娘的脸逼近到眼前,看她拧着柳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但你这三年不是白吃白喝的,要死也得还了我银两再死,我绝不拦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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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善才抓起她的手,眯着眼仔细打量着那已经变得紫红的手指,皱眉问道:“这是弦割伤的?”
玉殷用余光瞥见一旁面色惊诧的九儿和芸娘,点点头。
汤善才放下她的手,转身靠在了躺椅上,面无表情道:“你若不愿意练,明说便是,何必拿这种借口诓老朽?老朽年纪大了,眼睛却不瞎。”
玉殷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只得木然立在原地。
“你若已经对它厌倦了,早说才是。”汤善才抿了口清茶,道,“弹琵琶讲究的是以情入曲,你与它两方不和,难成一心,练再多也无用。”
“不是这样的,师父。”玉殷急道。
汤善才转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又扫过九儿与芸娘,沉声道:“既是如此,便要诚心诚意。这不只是在帮别人,更是在帮自己。秦淮河畔不缺美貌的女子,只是,以色侍人,能有几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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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善才许了她养好伤再入六音坊。
夜半,喧嚣开始归于平静。玉殷坐在床头,凝视着结痂的指尖儿,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九儿散开发髻,正用檀木梳理着乌发。芸娘出去打洗脚水,还未归。
“玉殷姐,过些日子咱们就要正式登场子了。”九儿打量着铜镜中圆润的脸,“说实话,我现在一想到这个,又紧张又激动。”
玉殷心不在焉地问:“为什么呢?”
“我想像沉香姐那样,能登画舫会群士,秦淮河畔无人不晓她,不用再躲在屏风后弹琵琶,像是戏台上打梆子的,整场戏下来一个看他的都没有。”九儿眼中浮现笑意,“但我又怕自己初登场子,会紧张得连手指怎么放都忘了。”
半晌都没传来玉殷的回话。
“玉殷姐?”九儿疑惑地回头,见玉殷怔怔地在出神。
“九儿,”玉殷轻声问道,“你有见过月姨的手吗?”
“你说的是那个被帕子盖着的?”
玉殷点点头。
九儿继续梳着头发:“见过啊。”
玉殷急道:“我是说没有被帕子盖着的时候。”
九儿想了想:“那我没见过。玉殷姐,你说她为啥总要拎着那帕子?”
玉殷有些失落地摇摇头。
“我听沉香姐说,月姨以前在秦淮可有名了,弹得一手好琵琶,曲儿也唱得漂亮。”
玉殷诧异道:“她会弹琵琶?那怎么就不弹了?”
九儿摇头道:“许是厌倦了吧。”
玉殷看着不远处静静躺着的琵琶,耳朵突然捕捉到一声尖叫。
九儿也听见了,转过头惊愕地看着她,手中木梳还卡在头发上。
二人连忙出了房间,见芸娘端着水盆正立在沉香房门前窥探,见到她们便款款走来,嘴角浮现一丝耐人寻味的笑。
“沉香姐怎么了?”九儿焦急地问道。
芸娘悠悠道:“还能怎样,醉生梦死,快活得很。”
九儿听完依旧困惑,玉殷却会意了,眸中流露出一丝极力掩盖的厌恶。
芸娘察觉到玉殷眸中的变化,心里不由得想笑。
“她……她怎能把人留在这儿,还、还如此招摇。”玉殷垂下眼帘,挤出这句话,拧着的眉却将她的看法暴露无遗。
芸娘不由得感到一阵快意:“玉殷,你这话说的,还真像好人家没见过世面的闺女。”
玉殷无视了她话语中的嘲讽,又道:“月姨不管么?”
“我可没那功夫。”月娘一袭玉色长衫自扶梯转角悠悠走过,“我只在乎我的银子,其他的,我管不着。玉宇琼楼没有那么多规矩。”
玉殷心里涌出了从未有过的厌恶感,她突然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芸娘斜了玉殷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第二章】玉宇琼楼不胜寒(2)
寻常女子年满十五便行及笄之礼,用一根发簪将乌顺的青丝绾起,标志成年,可以许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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