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筝暗自松了口气,急忙解下身上的重重累赘,借机入了假山。
假山里的路甚是曲折迂回,她凭着当夜的印象一路寻过去,总以为快到华清宫了,可再一转面前已无路可走。来来回回折腾了许久,终于听到有人说话。
竟是薛蓉薛姑姑!
沈玉筝一喜,正要张口叫,不想李毓的声音也随之传了过来。
“……这回还是多亏有薛姑姑引路,那妮子才能正好着了道。”
沈玉筝心内顿时寒凉无比,意识到自己被卫重幕掳走这件事,绝非巧合。她捂住嘴,按捺下心中的波涛汹涌,慢慢地隐入了一块巨石后头,细听着二人的谈话。
风雪益发的大了,然薛李二人的话却比近在耳畔还要听得分明。
“李姑姑能够打听到卫家小子跟沈玉筝的关系,也是大功一件。娘娘心里记着姑姑的好,日后也绝不会亏待墨才人的。”薛蓉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高高在上,远不若那夜四人进宫时那般亲和。
李毓的为人,沈玉筝是清楚的,此时应是有些不高兴了,说道:“两位小主初入宫,都该相互照应。况且有容妃娘娘提携,太师自然十分放心。”
薛蓉道:“墨才人是太师嫡亲的孙女儿,这般关心是自然的。只是沈玉筝毕竟还只是小小采女,她会否获封尚是未知之数,你这般忌惮她,未免小题大做了些。”
“想是姑姑不知道才会这样说,沈玉筝的来头可不简单。”薛蓉跟随容妃只在深宫,李毓却不一样,她有的是机会接触外头,也有的是机会知道内宫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她笑着道,“她原是归德将军的女儿,后来因为前太子之事归德将军被贬去了临安,只做了个从二品下的节度使,照理说沈玉筝是不会得到批录的。可太后的圣意难测,这批录却偏偏还是赐给了沈玉筝。薛姑姑且想一想,太后这样做究竟为何?”
沈玉筝一愣,没想到李毓竟然想得如此深远,就连她自己都不曾想过这些,只一味以为天意如此。听了这番话,她难免不在心下揣测,须臾便想明白了,正与李毓所说的不谋而合。
正文 第11章忍痛断情
父亲是被先皇所贬,其实人人心知肚明父亲是遭人诽谤含冤莫白的。人人都以为太后会忌惮此事,可正因为有了这桩事,假如当今圣上格外垂怜沈氏的话,父亲定会感恩戴德,对今上忠心耿耿。
“……归德将军功勋卓著,是这朝上唯一能与朔王相抗衡的。所以太后这一举是要防备朔王殿下,而不是要抬举沈玉筝。”李毓说完,只听得冷笑了几声,“可惜这丫头福薄,只能是死在宫里了,谁叫她太过聪慧又嚣张,早晚会碍着咱们主子的路。与其日后等她羽翼丰满,不若早早就除去,免得将来棘手。”
“可是,这样一来,岂不坏了太后娘娘的大事?”薛蓉的见识竟不比李毓,有了这般担忧。
李毓渐渐有了风头,笑着道:“姑姑宽心,太后只是想给沈氏一个恩典罢了,并非看中沈玉筝。再说了,咱们这样做也是帮了太后一把才对。姑姑想想看,沈玉筝失足落水死在宫里,太后就有了机会安抚归德将军,这样一来,沈氏重回帝京也是指日可待,岂不就是帮了太后一个大忙吗?到时候,谁还管沈玉筝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可是我瞧这几日卫家小子时常去水潭边,他若是说出去可怎么是好?”薛蓉没了主意。
“他只是想看看沈玉筝的尸首浮起来没有,却不想你我也是在这里等着这一刻。姑姑莫要忘了,咱们可以让沈玉筝死,为什么不可以让他也永远闭嘴呢?”
“嗬——”沈玉筝抽了口冷气,这两个老虔婆,实在是太过恶毒了。不,李毓还年轻得很,她不是老虔婆,她是毒妇,是毒妇!
“……不过说来也奇怪,都这么些日子了,怎还不见那妮子的尸首?”
“或许是天太冷,在水底下冻住了。且再等等吧,说不定天一暖和,她就浮上来了。咳咳……雪大了,姑姑还是快回吧。”
悉悉索索的轧雪声随风远去,沈玉筝却在原地动弹不得。
华清宫——是再不能去了。那么孔丹青,她是否也知道这些?或许,也参与了这一切。她实在不敢想象,原来自己入宫竟都是人为所致。她没有如她们的意愿死去,那么将来——她不敢想象,若是自己在宫里孤立无援的话,会不会再重演那夜的事情,彻彻底底沦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的手脚都凉透了,不得已抱起双臂自己取暖,可是无论怎么样揉搓,始终无法让自己暖和起来。心底不停地闪烁着一个念头,难道要她再回仙居台吗?文妃,她又岂是个可以交心的人?
正犹疑不定时,忽而有人为她掸落肩头的雪花,略微疼惜道:“你这样不爱惜你自己,日后可怎么是好?”
她猛然惊魂,不由得向后退去。只是被一面大石挡住,她退无可退。
“你在怕我?”那人惊愕。
沈玉筝抬头望去,果见君颜如故,可她已再也不敢相认了。
“这样大的风雪,殿下怎会来这偏僻之地。”她淡淡道,向他福身,“我要回去了,殿下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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