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进的醉玲珑酒性太强,玉筝不胜酒力,启禀了皇上,便扶了琴丝缓缓踱出宴席,杨舜聂此时已有些醉意,面色潮红,却伏在桌上,低低唤着,“筝儿,筝儿听朕的话,把朕的氅子穿了去,休要冻了你。”
玉筝笑笑,听话地将那银龙团纹猩猩红的大氅披在身上,舜聂朝她宠溺一笑,玉筝飞快地瞟了他一眼,不经意间,却瞧见了容妃脸上阴冷的恨意。
初秋,晚风清冽悠扬的很,听浣花离宫教导的女史说,甘露台原是这宫中海棠最多的地方,是先帝为讨端肃太妃特意叫花匠为其栽植的,说来也巧,先帝新帝最爱的女人封号里皆有端字,玉筝一边扶着琴丝慢慢走,一边看那种种的海棠——正是前人《群芳谱》里记载的那四种——西府海棠,垂丝海棠,木瓜海棠和贴梗海棠。
满园的海棠,开得盛意恣肆,在水银样点点流泻下来的清朗星光下如云蒸霞蔚一般,红得似要燃烧起来。
红的是枝头上的花,却也有些,被突如其来的疾风劲雨打入泥里,被人践踏,“若是这样,”
玉筝轻轻叹到,”恐怕此生此世再无翻身的可能了吧。
树下有玉石平坦,玉筝缓缓坐下,随手探得一枚枝桠,把那搅入泥中的海棠花瓣细细觅了出来,包在鲛帕中。
却听闻背后窸窣一阵叶子响,冷不防从海棠花的疏影里窜出一个人来,琴丝忙护在玉筝面前,惊喝到,”是谁?”那人走出,竟是余应雪。
玉筝本不是刻薄之人,但以往的种种让她对眼前这个人心生了许许多多的厌恶,玉筝不禁开口奚落了一番,“呦,几日不曾见到姐姐,姐姐怎是一脸憔悴,想必是晋封宴上的醉玲珑喝醉了罢,哦,妹妹忘了,姐姐只是采女,是没资格参与宴会的,那日的头雪宴饮不会是姐姐此生最后一次了罢。”
正文 第18章拉拢
余应雪听了这话自是羞愤难当,她原是未带丫头孤身一人来此闲逛,谁想到却遇见了玉筝,听过这一番羞辱,也顾不得什么了,扔了手里的暖香炉便要扑上来撕打,琴丝见状连忙护在玉筝面前,二人在玉筝面前滚作一团。
玉筝却在此时出了神,她知道,女人之间的斗争,往往是最残酷的斗争,而后宫永远都是残酷的女人的密集地,为了家族荣辱,为了氏族兴衰,为了自己,亦或是为了或许永远都不会拥有的孩儿,女人们不得不勾心斗角,即便只是为了生存。
而在这后宫之中,从没有人能够真正的隐匿锋芒,没有“我不犯人,人亦会犯我”。若无所动作,只会被人一脚一脚踩入泥里,此生不得翻身。
大未宫的殿宇几千年如一日地屹立着,只是这宫中的脂粉颜色却是一年又一年的物是人非。她想起了爹爹入狱时花白的鬓角,全家被迫迁居临安时与素浅,义台依依惜别的撕心裂肺,她想起五年前,曼靖执着她的手,交于她那块玉髓,要她等他五年后回来娶她。
她想起了临入宫时母亲亲手折与她的青青柳,母亲是盼她留下的,曼靖说,“皇上她不喜绿衣,筝儿,你定要记住啊。”
“皇上他不喜绿衣,筝儿,筝儿。。。”
海棠疏影里,玉筝微拭嘴角,一滴泪划过。只怕这一世,相思比梦还长。只怕,是望穿了万千秋水,还是永生永世不能相见。
她不禁把这份凄恻愤怒喷发出来,“住手!”
余应雪竟被玉筝低沉的一声喝令惊住了,她自然不知道,那个怯懦天真的玉筝在刚刚的一瞬间发生了怎样的蜕变,其实玉筝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躲不过去了,她发誓要在这冷漠而又热烈的大未宫中拥有自己的人生。
余应雪很快恢复了往日的骄蛮,“你傲气什么,不过是姐姐妹妹一辈,皆是三妻四妾里的妾字,你凭什么命令我?”
“余采女休要猖狂,今非昔比,我身为才人,你却只是等候殿选的采女,你怎可与我平起平坐?”
余应雪见玉筝出言羞辱,顿时怒色大现,恼羞成怒,却仍是不敢向玉筝出手,略一沉吟,便伸掌向琴丝脸上掴去。玉筝自然不能看着琴丝受苦,眼疾手快一步上前伸掌格开她的巴掌,谁料她手上反应奇快,另一手高举直挥过来,眼看玉筝避不过,要生生受她这掌掴之辱。
她的手却在半空中被人一把用力抓住,再动弹不得。
“是谁在这吵闹?倒是让本宫为你们评评理。”容妃婀娜走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今天的喜主沈才人,不过沈才人身边这位妹妹倒是眼生的很,怕不是哪位不得皇上待见的采女,还是什么冷宫里的废人罢。”容妃脸上挂着笑,嘴角却溢满阴狠凌厉。
余应雪原是容妃的人,看到容妃走来,正盼着容妃替她出气,此时却见容妃故作不识,她原是个脑筋不转弯的,自然不明白个中的厉害,哭喊着爬到容妃脚下,“容妃娘娘,我是应儿呀,今日应儿受此委屈,还求娘娘为我做主啊,娘娘。。。求娘娘为应儿做主。。。”
容妃面色却一如平常,抬眼瞅了一眼园子里开的热热烈烈的海棠。倏尔抬起脚,朝余应雪肩上狠狠地蹬了一下。
宫中女子穿着皆是华丽繁复,那脚上也不是宫外大户人家寻常见的软缎绣花鞋,而是清一色的黄色缎堆绫花盆底鞋,棠梨木制底,以彩石镶嵌,笨重异常,余应雪身体单薄,哪里受得住这个,容妃这一脚几乎是要了她的命。她滚在地上,连连咳喘,几乎要咳出血来。玉筝也没料想到容妃会出此举,也是大惊失色,忙拉着琴丝伏身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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