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中的侍女紧张地飞快抬头,看了夏清时一眼,见夏清时也正望着她,吃了一惊,慌忙垂下了脸去。
段云瑄忍不住讥笑:“毒药又没长腿,它还能自己跑进杯子里去不成?”
夏清时也不恼,垂眸一笑,看向皇上。
见皇上也神色质疑的凝视自己,便缓缓开口:“正因为毒药没有长腿,不能自己跑,所以才使得期间阴差阳错,把下给太子的毒,放进了饮音公主的杯子里。”
夏清时见众人仍如坠云雾间,于是进一步回道:“整个宴席间,太子殿下与饮音公主,唯一的一次攀谈,便是公主要走了太子殿下桌案上的一朵昙花,还是陛下亲自开口允诺的。”
话音一落,所有人便皆望向饮音公主桌案上的花瓶。
花瓶里那朵刚刚还含苞待放的昙花,素净芬芳,已然开了。
众人心中便已明白了七八分,却还有两三分,始终糊涂着。
“这毒,难道是跟那昙花有关?”皇上表情凝重。
据他所知,昙花是无毒的,不仅无毒,还是一味好药,凶手又怎么通过昙花来下毒呢?
夏清时微微眯眼,看向那侍女,此刻她依旧是深埋着头,脊背略弯,看起来如此的瘦小,仿若蒲柳之资,望秋而落。
夏清时一直相信,爱花之人,心底皆是柔软的。
要知道花朵绽放时虽美,然而要得这片刻的美丽,需要平日里精心的呵护,既要有足够的耐心,又不可缺细致。能将花养好的女子,内心一定是容易动容,而又多愁善感的。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样的一个女子,甘愿利用最娇美的花朵来杀人?
夏清时长舒口气,微一沉吟:“只有这朵昙花,在今日晚宴的时辰内,由闭合的花蕾,盛放成姿态迷人的花朵。白瓷花瓶紧挨着茶具放置着,茶杯正对在昙花的花朵之下。凶手是养花之人,自然知道昙花的习性。昙花一般夜晚开花,在这温暖如春的大营内,只稍放个一时三刻,便会慢慢绽开……”
“而凶手,只需将毒药包好蜡衣,事先藏在昙花的花心处即可。”
夏清时话音落下,众人皆是恍然大悟。
段南唐看着眼前的夏清时,逆着光,从她的周身散发出一层薄薄的光晕。
夏清时接着道:“将一粒小指头大小,包着剧毒的蜡衣药丸,塞进还未开放的花心深处,对于常年养护花草的人来说,如何不伤花儿丝毫的做到,想来是易如反掌。塞好毒药后,她便只需将花儿供入瓷瓶中,摆到将杀之人的桌案上去便可。只需离得他的茶具近些,待营内暖气融融,融化了蜡衣,催开了花朵,含有剧毒的药水沾染上馥郁的花香,如同露珠花蜜一般,顺着花瓣,便轻易的滚进了杯子里。”
太医立即抽出一根新的银针,向那昙花的花蕊处探去。
看着变得黑如滴墨的针尖,朝着皇上点了点头。
皇上的视线一一扫过跪在地上的三个侍女,面色沉沉:“好毒的心思,说罢,你们三个之中,谁是凶手?”
三人皆是浑身一颤,却是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皇上冷哼一声:“没人承认吗?”
说罢压低了嗓音,低沉的声音如巨石一般,硬生生的压了下来:“朕再问最后一遍,谁是凶手?”
见三人只是瑟缩着,右边的一个甚至直接瘫软了身子……
“既无人承认,来人阿,把她们三个一齐拉下去,乱棍打死,再诛了她们九族,一个不剩。”
“是。”侍卫上前来,欲将瘫在地上的人来起来带走。
当中的侍女头一昂,竟一个挺身站了起来:“凶手是我,和她们没有关系。”
“和她们没有关系?”皇上冷冷一笑,“晚了,剩下两个拖走,不必诛了九族,仍旧乱棍打死,身边出了个包藏祸心的贼人不察觉揭发,其罪难恕。”
说完后,又扫了一眼大营中的其他人:“这么多的侍卫、奴才,竟让一个小小的养花女在朕的眼前下毒,若不是天佑我儿,岂非让她得逞?统统扣罚半年俸禄,今晚当值的各打五十大板。”
皇上话音一落,下人们皆跪拜下来:“谢皇上恩典。”
“至于你这个凶手。”皇上居高临下,审视着那瘦小的侍女,“诛灭九族,五马分尸。”
那侍女浑身一颤,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九族?我孤零零一个人在这世间,唯一的亲妹妹便被那狗东西折磨致死,我还有狗屁的九族。”
说话间眼睛死死的盯着段璟升,小小的身躯狰狞而疯狂,很得不将近在咫尺的人剥皮抽筋一般。
只是下一瞬一个刀柄便狠狠的砸向了她的脸颊,侍卫架起几欲摔倒的她,往大营外去:“大胆贼人,竟敢出言不逊。”
侍女口中一阵甜腥的鲜血涌起,和着被刀柄砸掉的两颗门牙,一齐咽进了肚子里,然后扭过头,正好看到,站在一旁的夏清时。
那侍女看模样格外的柔弱,神色却执拗决绝,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五官皆是小巧玲珑,她穿一身豆沙色小褂,此刻已是血迹斑斑。
夏清时见那侍女被押着手臂,从身边路过。
忽然转过了头来,略一蹙眉,便抿着唇,清凌凌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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