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要我请你不成?”
夜叉横在眉骨之间,一双虎目只是凝着颓然的轿身,心里丈量道:一刀,两刀,用不着三刀,能将这玩意砍成劈柴,一并让矫内之人也身首异处。
封蔷又道:“再不下来,别怪我没给留个全尸。”
话毕,她再没有了耐心,立刻和着杀气飞身而上。
“封蔷!!!”
正当此时,最为关键。
宋蛟才携了温萦赶来,眼见着赶不及拦下这一刀了,他慌忙掷出手中短剑,也只添上寥寥两许阻滞而已了。
“封姑娘,住手——”
……
这幕鲜血飞溅,鸟兽皆散的场面不出所有人预料,只见那素衣白袍染了半边儿鲜红,大身上一只吊睛白虎多几分嗜血生动,更显得栩栩如生。
缕缕猩红在刀刃上挂着,股股热流迸溅起来,污了封蔷的脸。
轻飘飘,温温热,柔软的一份重量压在肩头。什么啊,是什么东西这样温暖,这么轻柔?
为什么呢,明明一刀下去,就算被宋蛟扔剑挡偏,也差不离的啊!
为什么呢,自己没有失手,怎么不远处那架轿子纹丝不动?
刘季吓瘫了身子,挪着爬着想要趁乱逃离。
——为什么呢?
那这血,止不住的血,到底是谁在流啊?
封蔷反应不来,她不想自己反应过来。怎么会呢,她的宝刀夜叉,怎么能伤了她心里最宝贝的人儿呢?
“你……”
“我知道,你的刀,你的……夜叉,出鞘,见血,我知道,我听说来着。”那柔软的,靠在封蔷肩上的一团,不再抗拒她。
想抱抱她,想把两只手环在她精瘦硬挺的腰间。
唉。
可惜的是动不了,并不很痛,但是动不了。
“见血了,收起来吧,刀,收起来吧……”
温萦就这样,两句话说得零零碎碎,只一小半随他口中那点儿热气萦绕在封蔷耳边。
另一半或哽在喉头吐不出来,或与那吁吁残喘的热气一并消散,她还来不及听到,那声音如此微弱,就这样弥散,失落在这充斥黄沙的灰霾之中。
“——温萦,温萦。别睡啦,醒来吧。”
“你睡不醒的话,我就让这一整座城都陪着你睡,好不好?”
“我知道你不愿意的,所以你就醒醒吧,好不好?”
十年。
这十年间,连那书生常题的诗词,都从秉烛夜读换成了红榜高悬——十年的时间太长了,能让一个呱呱坠地的奶娃娃学会打酱油,能把一个只知道离家出走的傻姑娘变成一宗少主,能带走温萦曾经有过的一切。
却还是带不走她的任性啊。
带不走封蔷任性妄为,也带不走温萦的听之任之,有求必应。
她要他醒,哪怕是从鬼门关走一遭再回来,他也要醒来见她的。
因为她粘着他,需要他;也因为他想念她,他还没有仔仔细细地,看清楚她长大后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呢。
好高哦,跟当年的小矮子比,不晓得拉长了多少倍。
好美哦,是他梦中有过的样子,怪不得能一见倾心。
什么时候意识到她就是封蔷呢?或许……早在脑袋里还未曾发觉的时候,他的眼,他的心,就已经代替着做了决定了吧。
温萦想着,五感渐进恢复。
马上要醒来了,醒来就可以看到她了。第一句要跟她说对不起的,他没有保护好小夜叉,连她最后留下的一丝牵绊都给弄丢了。
“他死了,我真的要你陪葬。”
“……大夫不是说了,死不了嘛!”宋蛟不敢明着反抗,嗫嚅道:“再说是他自己扑上去的,又不是我扔的!”
说着,他又像这温公子实际上也有些潜力的,身法快得令人咂舌,日后若好起来,上哪儿找两本逍遥派旁支的轻功残篇来给他练练,也算赎了这次自己大意犯下的疏漏。
“你还想扔他?你还要干嘛!倘若不是你的那把破剑挡了我的刀,夜叉是万万不会伤他的!”
封蔷说罢了,正待回头看温萦一眼,却听身后之人好死不死又来一句:“你还真以为你家夜叉通人性了啊,你傻不傻呀,你试试给自己一刀,看它认不认得你这个主人……”
“宋子龙!”
“安静,安静,伤患需要修养,这都不明白吗?原本好生将养着,让你这一嚷嚷,又给人家把魂儿吓回去了。”
封蔷忽然动了动唇,一看竟挤出丝皮笑肉不笑来,听她果然再不喧哗,只低声道:“好,好。他醒了我自然会收拾你,他醒不来,我要拼命的人也是你,只是现在请你滚,快滚,麻溜的滚。”
☆、醒
睁着眼,看着她,究竟是梦是醒?
想试着叫一叫那个从未出过口的名字,却惊觉沙哑不堪,自己听着尚难入耳,却要去荼毒别人的听户。
“封蔷……”
一声轻唤,一个回眸。
眉间是春花盛开,眼里是秋水潋滟,世间万物中最美最好的几样,此时正随封蔷一起,向着温萦扑来。
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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