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人,可是真难。
谁却料想,尚且没能等到“下一次”的来临,封嗅却已经落入泥淖,自身难保了。
☆、牵机
起初,听说封嗅卧病榻上三日未起的时候,封蔷是高兴的,仿佛心里有个小人儿在不停地拍手叫好,振臂欢呼一样。
善恶有报,天道轮回。果然是应验了俗语所云,一切都是报应,活该!
谁让封嗅闲的没事儿干,一次又一次地总来找温萦的茬?
“大少爷身体不适,你做妹妹的于情于理,哪怕是真有什么芥蒂,都不该不去看看。”
侧首沉吟片刻,温萦又道:“只因为他看我不入眼这点儿小事伤了你们兄妹和气,最是不值得了。”
虽然封嗅从没给过温萦什么好脸色,直将他视作杀母仇人一般,恨不能这个酷似温娘子的男人死得远远儿地才好。
可一旦到了封蔷这里,他却无可厚非地是个记挂妹妹,关怀她身心康健全面发展的好哥哥了。
兄妹本该手足情深,血浓于水,何苦却为了他一个人,搞得好像有仇一样?
——尽管温萦从来不曾体味过手足之情是什么样一种滋味,但封嗅搁在妹妹身上的那份情意却实在是天地可鉴,金子一样坚诚。
总不能因着他温萦一个人的存在,生生地将这份情比金坚搅和成一汪浑水吧。
……他已经很对不住封蔷了,凡事一次两次,哪能再二再三?
“都是练惯了功夫的人,哪有那么娇贵呢?皮糙肉厚的,不多少天就活蹦乱跳地又像个人似的了,我还得防着他再跑来找你麻烦呢。”
临了,封蔷摇摇头,满不在意地道:“病了还卧床,一卧就是三天,让几个小丫鬟绕在榻前奉汤喂药,啧,丢人不丢人?我看你以后也别叫他大少爷了,分明就是封大小姐么。”
封嗅作为习武之人,竟然缠绵病榻足足三天,三天!
——这是什么,这简直是他们封家世世代代八面威风祖祖辈辈百灵咸助之下的一个败笔,一枚污点好不好?
“病了就该歇歇,还不是人之常情?”
回想几日之前,他也享受了封蔷这位宗门少主“环绕榻前奉汤喂药”这等优待……立时间,些微的心虚之感涌上温萦心头。
“我就从来不歇!”封蔷说着仰起头来,雄赳赳气昂昂地满脸得意。
“切,哪有那么娇气呀?要不是我二娘老来看着我喝药,我连药还懒得喝呢。不像封嗅这样,没有一点习武之人的风骨……”
话说到这里,封蔷愈发觉得气氛不大对劲儿。俯身细看温萦的脸,见他果然神色不豫。想着一定是他心疼自己不爱惜身子,所以生气了。
心尖儿一软,眉头一松,爱一个人就要懂得看他眼色,语调一转,封蔷暧昧地嘿嘿笑道:
“不过嘛现在和以前就不能同日而语了。等我哪天病一场,你来看顾我啊,寸步不离的那种。我保证就在床上一躺不起,十天半个月还是一年半载都你说了算,风骨什么的,不要了不要了!”
说罢,她更低下身子同温萦坐上一张矮凳,凑近他耳边,打算接着说些什么。
“……胡说八道,懒得理你。”
温萦别过脸去,看似抗拒,不愿与她多说。然则不知不觉间,却早有一丝蜜意从心底漾到眼里,再往眉梢和唇角爬去。
“哎呀,才不是故意气你。我说真的呢,温萦,以后有你在,让我把药汤当美酒喝都行……”
这份偷喜悄咪咪藏得太深,封蔷哪里看得出来?她心想不能让温萦因为这么点小事不理自己,那可真是亏大了。
想着,她轻轻咬了咬舌头,左臂一抬,揽着温萦最近长了点儿肉的肩膀,眨眼道:“嘿,你看着我,跟我说话好嘛。嗯?温哥哥,温哥哥……”
就这么被她缠着粘着,好话连串儿听着,肩上那汹涌的暖流涌入心头。温萦手上推拒,却不肯真的用力将封蔷赶下凳子。
过了一阵儿,温萦也终于再绷不住,扑哧一笑,回头去看身边的人。
“好啦,乖一点。不要闹了……”
人间世事往往风水轮转,一时蜜糖二刻□□,谁也没法子,谁也左右不了。
仲夏五月,人世间诸恶横行,世事难得顺遂。也将封蔷这份愉悦的心情彻底颠覆,以至于土崩瓦解,粒尘不留。
民间约定俗称的恶月恶日,今年似乎在封嗅这位“金贵小姐”,以及封家众人身上应验得尤其真切。
先是前些日子封二夫人遇刺,虽说她贵人命大并未受伤,却也受了惊吓,搞得阖家上下不甚安宁。好容易这档子缓过来些了,封嗅这位大少爷却又一病不起。
这一病不起的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三天而已,当真令人匪夷所思。
——起先,封嗅只说胃里有点积食,吃不下东西,手上也没力气,才躺在床上懒了几个时日。期间也找大夫开过两道调理方子,三天用完,期间好像也有点起色。
谁成想今早起来,小厮们忽然绕着院子一个接一个地通报。很快,封嗅病重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封家大院,传进封蔷等一干人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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