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颜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手中的络子:“承蒙厚爱,暂时死不了。”
这话说的如此不留情面,周承信一时之间有些挂不住脸面,可想一想平时夫妻间的恩爱,如今又是特殊时期,到底脸色僵硬地忍下来了。
姜沅知道现在不是她开口说话的时候,道了安,便先领着书烟回自己屋子歇息下了。
月上梢头,正是夜半,许是屋外的清辉太亮,姜沅早早醒来,睡意全无。她见外塌守夜的书烟熟睡着,也不想打扰她,披了件外衣,独自一人外出透透气。
外头院子里的灯俱还亮着,守夜的小丫头们却不知跑哪里贪睡去了。姜沅也不便走得太远,只站在游廊末端待了一会儿,正要回去,忽然见有人提着一盏灯匆匆从一旁小门出去。姜沅侧身躲了一下,再看去时,人已不在了。
姜沅看了看四周,再三确定无人后,才过去查看。只那人走得着实太快,早没了踪影。姜沅只在地上捡到一个天青色荷包,绣工精致,不知是不是那人落下的。
姜沅想了想,将荷包收下,并未声张。
早膳时,姜颜见姜沅昏昏欲睡,不怎么有精神,问道:“可是昨晚没休息好?”
姜沅看姜颜与昨天相比气色好了不少,心态也略略平和,知周承信有几分手段,已将人给暂时哄住了。反笑道:“阿姐倒是休息得不错。”
姜颜笑着摇摇头:“又拿我打趣不成?上了几天的族学,倒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姜沅不语。
“那园子要建成还待两日,你若闲的无趣,可以找后园的一众姑娘玩一玩。”
姜沅却道:“我与她们并不相熟,兀的挤进去,何不引人发笑,倒说我们家的姑娘上赶着倒贴。”
虽无多少交集,姜沅却很是知道定国公府的姑娘们一个赛一个的厉害,都不是好惹的。那定国公妻妾无数,往下姜颜的那位公公也是个惯走花丛的,一来二去除了嫡长孙这正统的一派,多的是姑娘少爷,也成为显目得宠的那一个,端的要使些手段,个个是人精,姜颜在这样复杂的大家庭中还能站稳一席,又里外打点妥当,不得不说是有着真本事。
倒是姜沅,无论前世今生,都未曾处理过这样复杂的关系,蓦地扔到那群人堆里,或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各个派系的弯弯绕绕就够她费好一会儿神了。
“如何有你说得那么可怕,有我在,她们抢着同你顽都不及呢。”姜颜说道。
姜沅仍是拒绝。
姜颜虽有了身孕,在孟氏的建议下稍稍放权他人,但到底是不得清闲。姜沅捧着本书在她阿姐房中,眼看着一上午就一波又一波的人来求见,不是西院的姑娘短了几匹布子,就是东院的少爷要寻几样玩意儿来,还有庄子上的利钱,购置要的额外开支等等,桩桩件件,姜沅听着就头痛,姜颜却应付得游刃有余。可怀着孕累到底是累的,对外人始终一副精神利落的样子,待人一走,又是孕吐又是全身酸疼。
姜沅心疼她阿姐:“都这样了还操心那些事,怨不得你难受。不如推给旁人来做吧。”
姜颜用帕子擦着嘴角,声音都显得有些虚弱:“如何使的?现在有一样是一样,若放了手,日后不是你想要回就能要回的。”
姜沅听着不觉摇摇头,却又没办法。人有时候确实是要被推着走到某一种地步的。就像她,前世千不愿万不愿,谁知到最后竟然入了宫。
“不若这样,有哪些杂碎的事情,你推给我去做即可。你现在这般,能歇一会儿是一会儿。”
姜颜笑她:“你?罢了吧。你尚未及笈,在府中又未同阿娘学着管家,这些事交给你,怕到时候我更要忙碌。”
“有些事不做并非是不会,只是不愿罢了。”
姜颜见她阿妹是诚心想帮她分担些,倒也不嘲弄她了,派了些无关紧要的杂事给她,却看她处理起来井井有条,不觉惊讶:“当真是开窍了?这些子杂事办起来也有模有样。”
姜沅也不谦辞:“自是当然。”
正文 第三十二章可诛
不出半柱香的时间,果有人来回报,说那女子要见她。
姜沅将下人全部打发走,只自己进去。
那女子想来已经想通,面如死灰。
“可想清楚了?”
女子点头,又有些不放心,追问一句:“若我全盘托出,你可能保我孩儿无恙?”
“自然如此。”
她如今身处在无人问津的深巷,身旁一个照应的人均无,即便她信周承信看重她,又如何能够保证他可以顺利找到她?半柱香的时间内,她算是将如是种种想了个透彻,知自己已是逃不走,眼前的小姑娘又不像是善茬,她腹中胎儿即是她最大筹码。
不是不想斗,是再也斗不起。
女子心中自有一种悲凉。她说道:“我原本是淮河画舫的歌女,小名怜容,两年前识得了周承信。你也知道风月场的女子轻易难以说什么情爱,我与他初时也不过事逢场作戏罢了。可他待我一日比一日好,我不过一介飘零之身,如此也不免留了几分意。之后便是他将我赎出,碍着家里那位,不敢娶我进门,只得做了外室。”
姜沅冷笑:“这些个是非曲折我无意去听。你只告诉我,为何要三番五次害我阿姐。你明知她怀有身孕,最是不可动气的时候。你也是要做娘亲的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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