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驹叫了一声,轻轻蹭了蹭姜沅的手掌心。
姜沅喜欢极了,与小马驹越发亲近起来。她这几日本是眉头不展,难得这样开心。
姜景见姜沅欢喜,自己也就更高兴了。
“好端端的,你去马场作甚?难道又同刘小世子他们赌马玩?”姜沅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姜景“唔”了一声:“你难道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圣上下了召,过些天祭完天开放东南西北四角围场,举城同庆。其中有官爵的人家被划在西围场,与圣上一同秋狩群宴。也因着如此,现在马场里稍好些品种的马驹都被抢光了。”
姜沅怔住。
姜景瞥她一眼,见她这副表情,笑道:“如今是真的变了,以往听到这消息,怕不是高兴的几宿睡不着觉。”
姜沅不理会姜景的调侃:“你说圣上要召开秋狩群宴。”
“自是如此。怎么了?”姜景很奇怪她的反常。
姜沅摇摇头,有一搭没一搭给小马驹顺着毛,未再言语。
前世她从未听闻过什么秋狩群宴。
她的心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沉甸甸的,始终轻松不起来,只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直觉。
前方像是有万丈深渊,而她却被蒙上了眼睛,一概不知。
未央宫。
火光幽曳,整座宫殿被照见,妖冶又诡谲,与白日里的肃穆庄严截然不同。
他自小就知道,极为漂亮的东西,深处一定极为丑恶。
事物都有着两面。明白了这个道理,他再也没有对任何人失望过。
他站在火光深处。
外面是什么声音?厮杀,争斗,声嘶力竭,呐喊,鲜血,死亡……权力。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无论是什么,到头来都只是一场空而已。
世人大多愚蠢。
火海隔绝中,唯有他一人在,他们进不来,他出不去,只有这里,只有这一刻,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有人从还未燃起的侧殿走进来。
是什么人呢?
他眯起眼睛,却始终看不清那人的容貌。
他记得她身上艳丽至极的宫装,记得她挽起的发,记得她清秀纤细的身量,记得她的神情,记得她的声音,记得她的举手投足,记得她身上好闻的味道。那味道不是后宫妃子间多见的脂粉香,而是一种……很独特的清香。
可是他记得一切,认出一切,却唯独看到不到她的脸,她的模样。
她是谁?
“你可以逃。”梦里他对她这样说。
“我自是愿追随夫君。”她像是笑着在说,
夫君。
火舌席卷而来,霎时间吞没一切。
她的模样被照见,一瞬间他像是看清了她的眉眼。
极好看极好看的小姑娘,他恍惚着又看到他刚认识她的时候,她穿着正红的嫁衣,言笑晏晏,美得不像话。
那些片刻瞬时而过,而后,他惊醒过来。
“陛下。”
有宫人听闻了动静,举着灯盏进来。
许玄晃了晃头,之前好不容易在梦中看清的,醒来后又化作一片模糊。
“……朕无事。”他说道。
宫人倚立一旁,未敢声张。
这位小主子看着面善,实际心狠手辣,心性反复无常,几个贴身伺候的宫人全都兢兢战战,惟恐有惹他不顺心的地方。
“出去吧。”
宫人应了声,跪安离去。
许玄重新躺下。
他睡觉时不习惯有光,宫人走后,殿中漆黑一片。
整座宫殿寂静如死人坟墓,唯有偶尔的漏壶声响,还有些活着的气息。
他闭上了眼睛。
一夜再无梦。
正文 第三十六章相见
随着秋狩的日子越发逼近,姜沅没有来的越感到心慌,甚至连着几夜做起了噩梦。
幽京也连着下了几场秋雨。
姜沅坐在窗前,听着淅沥的雨声,只盼着这雨不要停,最好下一整月,到时就算停了,也错过了打猎的好时候。
上天好似听了她的祷告,这雨一下起来当真没完。姜景不免忧心:“不会真的一直下下去吧?”那雨下得不眠不休,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一次的群宴办不成了,谁也没想到在秋狩前一天,雨停了。
乌云散开,许久未见的日光照来,驱散这些时日经久不散的潮湿之意。
姜沅的期盼落了空。她心中惴惴不安的感受是越来越强烈,秋狩那日,她起了戒心,只想装病不去。姜家人却不明所以,姜景苦练了月余的骑猎,正盼着露一手,自然是求着她赏脸。陈氏也盼着她出去透透气,打从姜沅随着王衍回来,就一直愁眉不展,陈氏多次询问无果,只以为她同王衍闹了别扭。
最后姜芷也来求。她不再上族学后,与姜沅碰面的机会就少了,越往后越是如此,两人能在一起的时日无多,所以她一说,姜沅立时心软妥协。
秋狩那天上午还有祭天大典,各人早早起来,盛装打扮。陈氏有诰命在身,穿的是宫装,发髻上配几个金簪都有讲究。姜沅则随意得多,月蓝对襟撒花小褂,衬着素净月白襦裙,妆容发饰也是一水的素淡清雅。姜家本就是出头之鸟,她穿的越低调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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