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帝这才回过神来,他抬眼看了看于总管,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便开口道:“于安,容嫔有身孕,几个月了?”
于总管不知雍和帝为何忽然问起那容嫔,但见他问了,便忙答道:“算来……怕是已有三月了。”
“三月?”雍和帝垂眸,微微思索着。
他脑海中想起那自春日宫宴上被马蜂蛰了脸后便一直带着厚厚面纱的容嫔,又想起之前她竟那般大胆的给她下药,当下便蹙了眉,眼底尽是厌恶。
雍和帝将视线停在手中那卷美人图上,一盯着那画中美人那双传神的丹凤眼。
他想起春露宫中的兰嫔,心头微微有了些异样。
“罢了……朕便再等些时候。”良久,雍和帝方才长叹一声,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
一旁的于总管虽听不明白,却也不敢妄自揣度圣意,当下便揭过不提,只是对雍和帝道:“陛下今夜想去哪位娘娘处歇息?”
雍和帝看了一眼那伏跪在地上,拿着盛满绿头牌的托盘良久的小太监,也不唤他过来,便径自对于总管道:“摆驾春露宫。”
于总管听罢,也没有觉得有多意外,毕竟这几月来,皇上除了皇后娘娘处,去的最多的,便是那兰嫔处。
于是当下便弓着身子跟在雍和帝身后,往御书房外去了。
这边雍和帝正往春露宫去,那边凤栖宫便就得了消息。
周嬷嬷看着皇后叶如栀那蛾眉紧蹙,面色阴沉的模样,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心地开了口:“娘娘,夜深了,早些安置罢?”
叶如栀闻声,却是转过头来看向周嬷嬷,那双美目之中不知何时竟已隐隐有了些泪光。
只听她哽咽道:“嬷嬷,他分明说过,这一生必会好好待我的……”
周嬷嬷见她如此,心下不由叹了口气,当下便挥退了在殿中伺候的所有宫人。
“娘娘,陛下心里还是有你的。”待所有宫人都出了殿去,周嬷嬷方才开口宽慰着叶如栀道。
“他心里有我?”叶如栀听了周嬷嬷这话,便不由苦笑一声。
晶莹的泪水终于自眼眶中滑落下来,她似若喃喃道:“旁的人不清楚,嬷嬷你还不清楚么?陛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嬷嬷你会不知道么?”
周嬷嬷毕竟是看着叶如栀长大的,此刻见她这般伤心,她是想竭力安慰她,可听着她的话,却又无从反驳:“娘娘……”
叶如栀摇着头,握着精致檀木梳的那只手不由得紧了又紧,直到手指间传来尖锐的疼痛感,她方才说道:“以前本宫从不将那刘惠妃,顾淑妃放在眼里,可是后来呢?来了个容嫔,而今,又冒出个兰嫔……”
容嫔腹中所怀的骨肉,并非是皇嗣,皇上他应当也是清楚的。
可是这都几月过去了?容嫔还安安稳稳的住在那和光宫中,她不信陛下还真的打算养下那来历不明的野种!
容嫔是风光不了多少日子的,她心头十分明白,故而便是雍和帝时常去她那处小坐,她也并不太介意,因为她知道,陛下既迟迟不动容嫔,定是有些自己的打算。
可是那突然冒出来的兰嫔,明明不过是个低等的打扫宫女罢了,又为何能得了陛下的青眼,先封贵人,后又升了嫔位!
这些日子以来,雍和帝除了例行来她这处用膳之外,大都便都歇在了那兰嫔的春露宫中。
他……是忘记了当初大婚时的诺言了么?
“娘娘,那毕竟是陛下啊……”周嬷嬷叹了一声。
既为帝王,又如何会真的将一颗心放在一个人的身上?
娘娘是当局者迷,可她却看得通通透透,可是就算她看得再明白又有何用呢?
她的这些话,娘娘必是听不进去的。
“是啊……”叶如栀长叹一声,眼底是一片凄哀。
如今的他,始终都是那高高在上,尊荣无上的帝王,而不是她曾在凃州某个青石小巷中遇到的锦衣少年。
曾经,她以她最自卑的姿态遇见他,彼时春风微软,青苔留痕。
雨后的小巷,满地的残香,她迎面走来的,是一个撑着烟青纸伞,清贵俊美的少年。
他或许不知道,他曾在那小巷中救下的六指姑娘,念了他多少个日夜。
可是后来,当她终于以最好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成为他的皇后时,他却又成了另一副陌生的模样。
面上笑如春风,心却坚冷如冰……这便是如今的他。
那么她努力了这么多年,机关算尽成为他的妻子,这些又算是什么呢?
也是这一年多的相处,叶如栀方才看清他真正的模样。
她曾期盼着这一世能与他相守白头,可是如今看来,好似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明明是那般熟悉的容颜,可她如今望着他,却像是犹如初见。
可她却坚决不能向他坦言,如今的叶如栀,便是曾经凃州小巷中的那个六指姑娘。
她努力了这么久,方才借助逢熙之力,改换了曾经那一张平淡的面容,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可是为何他却又不肯将心思只放在她一人身上呢?
两行泪落,叶如栀伸手掩面,轻声道:“我的选择没有错,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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