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求见温总督,虽然他好端端坐在眼前,温雅还是有些急:“即便是道听途说,先搜集回来让我知道,然后再设法查证才对,怎么能冒险进总督府去?我父亲为难你了吧?”
荣恪点头说是,接着叙说总督府的事,说到温总督让人秘密处置了他,温雅摇头:“就知道我父亲不是那么好见的,不高兴了才不管你是钦差还是国公,照杀不误。”
“没错。”荣恪笑道,“好在臣有太后赐的护身符。”
温雅安静听他接着往下说,直到他说完,点头说道:“雷厉风行,确实是我父亲的行事风格。”说着话又蹙了眉头疑惑道,“只是那关氏,竟然就那样被削去了脑袋?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温总督本有回护之心,可一听关留旺自称是太后的舅舅,又一听太后因此伤心劳神,没有丝毫犹豫就下了手,温总督还说,江宁是太后永远的后盾,绝不会给太后惹任何麻烦。他说关氏的事是他的疏忽,以后不会了,臣回来前,总督府上新来了一位刘婆打理内宅。”荣恪忙说道,“臣大着胆子前往总督府,就是要拿温总督的爱女之心做赌注,事后才知道,温总督对太后的关怀爱护,为太后思虑得周全长远,远远超出臣的预料。”
“我封了太后,父亲没有上贺表,我以为他在生我的气,原来他是为了免去遭人猜忌,听说他宠爱关氏到任她被称作小夫人,我以为他会回护妾室,没想到他会为了我,毫不犹豫杀死她,家中来了个刘婆?就是说,父亲再也不会纳妾了。”温雅低下头泪盈于睫,“离开江宁前,我与父亲发生争执,父亲的眼泪都下来了,他拼命掩饰,以为我没有看见,其实我看得很清楚,回到房中后自责不已,有些后悔答应先帝,凌晨的时候父亲来到我房中,他两眼赤红,向来爱惜的胡子也乱了,他对我说,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皇上爱重你,你就跟着皇上进宫吧,好过在总督府,被内宅琐事耗去光阴。”
她低着头,声音平稳得一如往日闲谈的时候,荣恪没有留意到她的悲伤,感慨说道:“温总督爱女之心,令臣想起先父,感怀不已。天下间儿女爱父母,实不及父母爱儿女的万分之一。”
“远嫁千里,不能承欢父母膝下,是我不孝。”她的眼泪滚落下来,滴滴落在手中玉牌之上,啪嗒啪嗒的声音很低很轻,荣恪却觉得像一下一下砸在自己心上,他忍不住起身过去,半跪在她面前,扯出袖中的帕子为她拭泪。
她泪眼模糊看着他,身子猛然前倾,额头抵上他的肩膀,泪水涌出来,湿透了他肩头的衣衫。
荣恪的心拧在一起,朝她靠近了些,轻声说道:“别哭,是我说错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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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寅正,凌晨四点钟。
第37章 月夜②
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咳, 温雅一凛,飞快抬起头,身子迅速后撤,一把夺过他手中帕子,用力擦几下脸,双眼圆睁,狠狠朝他瞪了过来。
她刚哭过,面颊上犹留着泪光,眼皮鼻头微微红肿, 这一瞪便没有朝堂上的气势,倒像是含娇带嗔。
“你告退吧。”她的声音又冷又硬。
荣恪却不领命,也不动, 依然半跪着看着她:“与其独自伤怀,不如我陪着你, 说说话。”
她吸一下鼻子,十足气恼道, “你大胆。”
“臣确实放肆。”荣恪伸出手,想要抚上她肩,又缩了回来,颓然说道,“太后一哭, 臣心里难受,顾不得礼节。”
温雅说一个你字,愣了片刻指指他坐过的石凳, 叹口气说道:“你坐回去说话。”
荣恪这才起身,坐在石凳上瞧着她发愣,愣一会儿问道:“冷吗?”
温雅摇摇头,仰脸看着山间明月低声说道:“刚刚是我失态,这会儿好多了。”
说着话在心里怪责自己,怎么在他面前总是失态?懊恼着说道:“这会儿难得清静,便说几句闲话。你可见到了我的母亲?”
荣恪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温雅看着他:“有什么就说什么,我不会在意。”
“没有见到夫人。”荣恪斟酌着说道,“臣去过几趟总督府,没见过夫人,也没见过夫人身边的人。临行前臣想着太后思念母亲,便让刘婆传话,问问夫人说有没有要捎的话,有没有要给太后稍的礼物,刘婆出来冲臣摇头,说是没有。”
“我母亲是岳州大户曾家的千金,我父亲当时是岳州知府家的公子,从小定的亲,到了年纪奉父母之命成亲,成亲那日揭去盖头,人人都说是郎才女貌一双璧人。”温雅说着话摇头,“确实,父亲英武母亲美貌,怎么看怎么般配,可两个人就是合不来。”
荣恪不敢说话,只看着她,她苦笑道:“父亲喜爱利落聪明有主见的女子,可母亲是曾家那一代的独女,外祖父对她十分娇惯溺爱,是孩子一般的心性,万事不肯操心,又十分任性,她对父亲有了不满,从不明说,也不会撒娇,她会发脾气,发起脾气来十分吓人,多贵重的东西都会摔烂,责罚下人,绝食装病,开头几年父亲尚有耐心,慢慢的就置之不理,母亲怎么闹,父亲都没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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