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知州在一边,笑得嘴巴都合不拢,说的都是平日里如何关照段磬的细节。
可惜,他说得起劲,两个人却都没怎么在意去听。
段磬不卑不亢,在最旁边的位子坐下来,面前已经斟好了酒,他看一眼,举起了酒杯,向着闵岳晃一晃,先一干而净。
酒是好酒,如果分辨不错,是陈兴楼的杏花酿。
段磬想到陈兴楼三个字时,心底忽然咯噔了一下。
楚知州正说得兴致勃勃,却听闵岳轻咳了一声,顿时识趣地收了声,一副下官洗耳恭听上谕的态度。
闵岳看一眼酒杯:“我这次来扬州,是为了两件事情。”
“侯爷请尽管吩咐,下官能够尽力的,一定在所不辞。”
“都是我府中的一些私事,原来不想麻烦楚大人的,只是其中关键的两个人,却同时死在了扬州城,我才不得不来州衙现身,请楚大人帮点小忙。”闵岳说话很客气,也很冷淡。
楚知州对着他那种俊美无涛的脸孔,额角却生出一层汗。
段磬霍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那两个人都与侯爷有关?”
他从来不唤其师兄,闵岳却喜欢唤他师弟。
“两个人应该都在州衙之中,我想去看看。”闵岳同样起身,施施然地冲着段磬说道。
“侯爷,停尸房不干净,万一有污秽之气冲撞了侯爷,实在不妥。”楚知州的脸色大变。
“我不是只会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停尸房也没有什么。”闵岳将楚知州轻轻挥开,“师弟还不带着我过去。”
段磬始终不声不响,直接将人往后院带,楚知州只得步步相随在其后。
“州衙中的仵作是否验尸?”
“都为他杀,同一把凶器,二尺六寸长的短刀。”
“凶器何在?”
“不曾找见。”
闵岳微微侧过头来,看了段磬一眼,没有说话,但是倨傲的神情说明一切,他在讥讽段磬的办案能力。
楚知州擦汗擦得更勤了。
闵岳很耐心很认真地将两具尸体都看了一次,前头那一具,隔了几天,已经生出异味,他倒是毫不嫌弃的样子,又让段磬把尸布揭开,再看了看伤口。
“他们两个人确实是我要找的人,既然已经死了,那么尸体也必须交由我带走。”闵岳走出停尸房后,冷声说道。
“那么,下官又该如何结案?”楚知州低声问道。
“我听说,我这个师弟应了楚大人十日破案,那么就算案件告破,凶手已经归案。”闵岳答得清淡,“至于凶手,已经让楚大人交由我,押送回天都。”
☆、第八章: 瓜葛(三)
青衣候的话,不是商量,而是决定。
楚知州哪里敢多问半个字,恨不得快将这尊大菩萨送走,送客的时候,让段磬单独跟随,美其名曰,让故人叙叙旧。
段磬走在闵岳身后,无喜无悲。
闵岳轻笑一声,又不说话。
“在我的管辖之内,死了人,侯爷就觉得这般可笑?”段磬的话语里,终于带了点火药味。
“动气了?”闵岳一走出州衙,立刻有四个大汉紧跟其后,“这事情不怪你,幸而闹得不大,否则还真不好收场,那个凶手莫说是你,便是我,一想到都会头痛。”
“你知道真凶?”
“自然,我方才不是同楚大人说了,案件告破,凶手归案?”
“那么,请把凶手交出来。”
“你信我的话,这个不归你管,你也管不了。”闵岳对他很有耐心,和和气气的,“我还另外有些私事要办,你不用一直跟着我。”
“我想看一下凶手。”段磬执拗地继续。
闵岳挥袖停步,一双黑眸紧盯住他的脸:“你要我说几次,若非看在同门的份上……”
“若非看在同门的份上,我刚才就把你押回州衙,再审问审问清楚,你知道凶手是为何人,却不肯交予法办,不是同谋又是什么!死的那是两条人命,不是侯爷府的花花草草!”段磬与他相识多年,如何会不了解他真正的为人。
什么温文尔雅,什么衣冠楚楚,什么青衣候。
这些不过都是闵岳披着的虚伪到极点的皮囊,只要知情人用指尖拿捏住一点,轻轻一撕,就飘飘落地,无处遁形。
“师弟还是那样一副侠义心肠。”闵岳的薄唇扯出一丝讥笑,“我给你三分薄面,你却不要,难道你还真把一个捕快当成是天职了?”
段磬根本不同他费这些口舌之争,上前一步,正气凛然道:“侯爷,我方才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这是人命官司,我知道侯爷身份特殊,所以不强求侯爷将凶手交予我法办,但是我想看一眼凶手,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免谈。”闵岳扔下这轻飘飘的两个字,飞身上了旁人牵过来的高头骏马,一副凌驾之姿,上身微微前倾,那英俊到极致的脸孔,有种诡异的冷漠,“师弟,我也最后说一句,这事情,你管不得。”
一前,四后,五个人策马而去,将段磬丢在原地。
段磬目光一沉,越是被人说是逾越的事情,他越是不会轻易罢手,将食指凑到唇边,拉了个长长的响哨,那匹黄骠马踏踏而来,他一跃而起,稳稳坐在马背上,紧跟着闵岳离开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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