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步。
整个大厅有些灰暗,灯光都集中在舞台中心。
师说依稀可以看见,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袖子挽到肘弯,一手插着兜,那似乎是他的招牌动作。
他在大厅扫了一圈,径直走向奥一班。
身影修长挺拔,不疾不徐的步子,整张脸淹没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师说却在心底将他的表情想了个透,淡漠的,玩味儿的,漫不经心的,颇有些吊儿郎当的笑。
晚会进行到一半,她趁着上厕所的空档出去透风。
夏季的夜晚,清清凉凉的,她站在走廊上,两手搭在栏杆上,抬起头,便是满眼的寥寥星空。
大厅里头传来主持人模模糊糊的报幕声,接着是一阵掌声。
显得外头更安静,只有风划过的声音。
约莫着过了十几分钟,她才打算往回走,刚转身便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他静静的站在她三尺之外,盯着她看了几秒,“怎么不看晚会?”
似乎很熟稔的语气,淡淡的,像清清凉凉的风似的。
师说歪头一笑,“出来吹吹风,你呢?”
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说过话,两人都有些尴尬。
韩愈走近她,靠在她身后一侧的栏杆上,挑眉一笑,“我也是。”
他的白衬衫有些晃她的眼,那么的帅气好看,衣服的褶皱都恰到好处。
师说两手□□衣服兜里,本来想找借口离开,却听见他问:“老毛病还犯过么?”
师说有些意外他的问题,轻笑着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韩愈的声音低低的,磁磁的,“就当是朋友的关心。”
“好久没有了。”
韩愈笑了一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就好。”
朋友的关心?是啊。朋友。挺好。
师说□□口袋的两只手有些出汗,手心粘粘的,她努力地找话题,“对了,听说你被保送清华了,恭喜啊。”
韩愈的双眸紧紧的看着她,饶有兴味的勾唇一笑,“你呢,想考哪个学校?”
师说一愣,她……她抿了抿有点发干的唇,“到时候成绩出来再说吧。”
“考北京吧。”他说。
师说的心跳有点快,眼睛募地睁大,“啊?”
他却笑了一下,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听说你会弹钢琴?”
师说默了几秒,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僵硬的勾了勾嘴角,“《欢乐颂》算不算?”
她想,这首歌初中的音乐老师都教过,很多人都记得那几个音乐符。
韩愈换了个站立的姿势,两手插着兜靠在栏杆上,一腿向内弯着,看了她几秒,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当然算。”
接着,便听他说:“看见那个地方了么。”
师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条漆黑的小路,没有什么啊。
她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良久,他说:“就那里,我见过你拒绝了一个男生。”
师说心底一震,她看着他,缓缓笑了,“是么?”
她想,他当时在哪里站着,看到了那一幕。
韩愈将视线绕回她的脸上,点头,“你拒绝的方式很特别。”
“特别?”她问。
他嗯了一声,声音低低的,“你说‘如果明天我死了,你还会跟我谈么?’”
师说的呼吸一滞,他说的一字不差,那他肯定也听到了她说‘高中我不会谈恋爱,以后也不会’了。
她有些愣愣的,“有……问题么?”
他突然笑了一下,“没有。”
晕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笑起来很好看,像是早晨□□点的太阳似的,温暖柔和。
后来,两人又相继沉默了许久,才回了大厅。
师说刚走了一步,便听见韩愈叫住她:“师说。”
她回头,韩愈的整个身体隐匿在黑暗里。
他说:“毕业快乐。”
她轻轻笑了一下,歪头,“毕业快乐。”
后来,师说一直纳闷,他那晚的问题似乎都很奇怪,挺不着调的。
还有,他说,考北京吧。
高考是人生的第一个龙门。
那年的香山高中考的出奇的好。
只是,让师说颇为惊讶的是,韩愈并没有答应学校的保送,而是参加了高考,是2004年香山市的理科高考状元。
苏莟他们都去了北京名校,只有她,奔了上海。
可始终,都没有韩愈的消息。
后来,高中毕业的那次同学聚会,苏莟和封笔都快吃了她,对于她去了上海这个事生了几周的闷气。
师说抿着唇笑。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去北京。
如果真的有缘,无论什么地方,都会重逢不是么?
他的身边站着漂亮的女孩子,她,静静的远去了。
昏暗的K厅包厢里,她听见有人说,韩愈出国了。
那是她,最后一次听见他的名字。
她的整个中学时代,随着那个消失的名字结束了。
韩愈的……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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