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疑问句,却用着陈述句的语气。
五年来,每到这一天,他都会离开小镇去江城,那里除了一个令他牵挂的沈初夏,还有谁呢?
男人没有说话。
沈初媛望着男人那张满是伤疤的脸,左袖里空荡荡的,眼中闪着晶莹的光:“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脸毁了,这一条断臂,你不会跟我在这生活五年,对吗?阿原。”
韩原盯着自己空荡的左袖,眸光黯然:“去盛饭吧。”
云淡风轻的话背后,有着连沈初媛也不明白的痛。
他之所以还活着,大概就是每年还能去看她一眼,是因为她还在这世上。
当年他与儿子一起滚落山崖,左臂被刺穿,他先被易南山找到,要保命,就得截了左臂。
脸也是在那时伤的。
韩原转身进了卧室,沈初媛一个人在客厅抱着韩原的衣服隐忍着泪水,她该知足的,在她剩下的时间里,一直有韩原陪着。
哪怕只是一个可怜的施舍,她也不悔这些年的执着。
这些年来,沈初夏有预感,韩原还在他身边,只是她一直觉得那是一份思念成疾,周边的人都跟她说,韩原没了,而她每年也去墓园祭奠,再执着疯狂的思念,也抵不过现实。
五年里,周博给郑云请了不少医生,病情也有了好转,能认清谁是谁,只是郑云把一些痛苦的回忆都屏蔽了。
她的记忆停在了与周博刚结婚那会儿。
只是孩子没了,她想不起孩子怎么没了。
周博撒谎:“医生说你身体不好,自然流产了,没事,等调养好身体,我们还会有孩子。”
周博不敢说,孩子是自己的母亲弄没的。
郑云虽然难过,却也信了周博的话。
沈初夏看着没有痛苦的郑云,抿唇道:“有时候遗忘也是幸福。”
第4章:等死
周博凝视着沈初夏,欲言又止,踌躇半响后,才说:“初夏,你若还是放不下,不如让刘禹锡像当年一样,抹掉痛苦。”
沈初夏微笑着摇头:“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回忆,哪怕思念难熬,我也不舍得忘记。”
她无法想象,若连那点回忆也没有,她还要靠什么活在这世上。
她待了一会儿,准备离开周家时,郑云竟然提出要送她,还将周博给推进了屋里。
郑云挽着她出门,到了车子旁,她笑着说:“小云,就送到这里吧,你快回去。”
郑云站在车旁看着沈初夏,忽然认真地说了一句:“你以后别再来周家了。”
闻言,沈初夏嘴角的笑意凝滞,她看向郑云,在郑云的面无表情里,她感到惶惑。
沈初夏强扯着笑问:“你一点也不希望我再来?”
郑云认真的摇头:“不希望,周博看你的眼神让我不安,我是他的妻子,你只是朋友,我希望你与他保持距离,你没了丈夫,这会令他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这一番话如此清晰,沈初夏不可置信,这是从一位连自己是谁都弄不清楚的人嘴里说出来,这些年郑云虽然有好转,有时候却还是意识混沌,她执着的将周博当成丈夫,却忘了,他们离婚了,至今未复婚。
也就是说,周博的婚姻还是自由的,他可以有别的选择。
所以,郑云心里不安了。
沈初夏盯着郑云,那一刻她好似什么都明白了,却只是怅然地笑了笑:“好好跟他过日子吧,别学我,到最后悔恨莫及。”
其实她是羡慕郑云的,至少爱的那个人还在身边。
沈初夏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郑云目送着她离开,望着一点点没入车流的沈初夏,她讷讷地低声道:“对不起。”
韩原离开后,沈初夏有了喝酒的习惯,睡不着的时候,总会喝两杯。
今天又是中秋,她倒上一杯酒,倚在栏杆处仰望月亮。
无人千里与她共婵娟,他们早已阴阳相隔。
百公里之外的小镇,韩原独坐在院子里,面前摆放着半个月饼,他每年都只会吃掉一半,另一半就留着。
今天的月亮真的很亮很圆。
月圆人缺。
心口处闷得慌,右手端起石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沈初媛在屋内,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独自饮酒的韩原,心底泛着各种滋味。
一会儿后,她端了一盘小碟花生出去,在他对面坐下来:“拿这个下酒吧。”
韩原睨了她一眼,捻起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你怎么不去睡。”
沈初媛笑容苦涩:“你觉得我睡得着吗,阿原,我的时间不多了,陪不了你多久,若是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为我流一滴泪吗?”
“不会。”他的回答干脆而绝情。
沈初媛愣了愣,旋即自嘲道:“对啊,你怎么会呢,其实你真的是一个很绝情的人,从前,我都没有了解过你。”
韩原捏着酒杯,深邃的眸子盯着的也是杯中的酒,声音清冷:“我对你的了解,也太少了。”
这些年来,他的声线一直平稳,不带丝毫情感。
他们居住在这个小镇上五年,朝夕相对,她在他眼里,没有看到厌恶,柔情,只有一片冷漠,仿佛当她这个人不存在,是空气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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