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科举,州县生员秋季得先考解试,过了之后,称之为乡贡,然后再去长安城中考春闱。
科举地科目繁杂,大道譬如明经,主要是考对于经义的熟知程度,而进士是最被人看重的一种,难度自然颇高,有三十少明经,五十少进士的说法。
贺余自己个是进士出身,自然寄希望于子孙后代也能中进士,想都没有往明经上头想。
贺知书又是嫡长子,贺余自然对他寄予了厚望,然而他虽然寒窗苦读十载,依旧入不了那个门。
“不管是考明经,还是考进士,日后都有了选官的机会。进士能够封侯拜相,但是整个大庆,又有几人能够身居高位,大兄想想自己是否有那种野心?若只是想要寻个官身……大哥过目不忘,正适合明经。”
见贺知书不说话,贺知春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独木难成林,一笔写不出两个贺字,你是我大兄,难不成我还会害你不成?大哥适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大哥可是有心上人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娘子?”
贺知书顿时红了脸,过了一会儿有些怆然的说到:“是河东柳氏嫡女,她出自名门,某乃寒士,是有一次某陪父亲去道观时偶遇的。没有选官,实在是无颜见她,她父亲已经在与她说亲了,有缘无分罢了。”
贺知春却是听的脊背发寒,整个脸都变得惨白惨白的,毫无血色。
贺知书担忧的问道:“阿俏你怎么了,可是湖边太凉了。”
这才惊觉与八岁的幼妹谈论心上人是多么不合适的一件事。
“是河东柳氏的柳如言对不对?那次去道观,姨娘抱着知章也去了对不对?”
贺知书虽然觉得贺知春的样子很奇怪,还是点了点头,“正是那次知章久病未愈,父亲便带着姨娘同去了。阿俏认识如烟?”
河东柳氏?她从来都不相信什么巧合,原来贺家早在这时候,已经落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
可是,贺氏一门,除了贺余一个小小的下州知仓外,其他人都是不成器的,有什么值得别人去图谋的呢?
贺知春实在是想不明白。
第17章 襄阳柳氏
贺知春的身形晃了晃,勉强笑道:“那大兄更是要考明经,这样才能娶名门闺秀。如言姐姐,我之前在一次宴上听说过,是个一等一的美人。据说许多公子都心悦于她呢。”
贺知书见心上人被夸,也如有荣焉,“这并非小事,某得先回去同父亲商议一下。”
贺智春胡乱的点了头,并非她喜欢多管闲事,连大兄心悦什么样的女子,都要多加干涉。而是上辈子,贺余就是因为牵扯到了河东柳氏案中,被罢官了。
原本是要下狱流放的,崔九费了大气力,才堪堪保住了他。那时候她初为崔氏妇,后来便只收到了贺知易的来信,说父亲一切皆好,他们举家回了米花村,做个田舍翁也别有一番乐趣。
再后来,便甚少收到消息了。
毕竟岳州与清河相隔甚远。
而在他们府中丝毫不起眼的柳姨娘,正是贺余涉案的直接证据,因为她正是河东柳氏的分支,襄阳柳氏女。
上辈子她只觉得,贺余气运不佳,柳姨娘在外头胡作非为,才牵连了他。直到整个河东柳氏案爆发了,她才听得崔九的母亲感叹:“你父亲已在局中,无可挽回了。”
岳州并非什么名胜之地,河东柳氏嫡女为何会来此地的道观,又恰好与贺知书情投意合?她不相信这是一个巧合。
柳姨娘出身不凡,为何好端端的,她要来给一个小官做妾呢?
贺余的身上,一定有她所不知道的秘密。
“柳家姐姐说若是大兄做了官,便能上门去提亲么?”
贺知书点了点头,突然想起适才被自己扔到湖中的香囊,一下子焦急起来,就想往水里头跳,贺知春却一把拦住了他,“大兄,这香囊早顺着水流走了,不如我回去让知秋再替你绣一个,海棠抱春的花样子,放心我记得一清二楚的,绝对不会被认出来的。”
贺知书点了点头,并没有觉得贺知春只瞟了一眼就记住了整个图样有多么的惊世骇俗,因为他自己个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就是不得变通,若是去考明经,他敢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问题!
贺知书心中有了成算,整个人都鲜活起来,待贺知春也不再黑着脸,拍了拍她的头,说到:“走吧,大兄带你去吃朝食,书院附近新开了一家食肆,叫知味记,颇为美味。”
贺知春一听到知味记,回过神来,是了,她才八岁,离到出嫁的年纪还久着呢!现在着急也着急不来,而且万一真是她大兄玉树临风……
她想着,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贺知书,摇了摇头,比那些名士实在是差得远了。
贺知书有些莫名其妙的,“你不想去吃?这不能呀,阿俏有不想吃东西的时候么?”
“开始光顾着追你,我的凉粉才吃了一半,搁在牛婶那儿呢,我得去吃完了它。你这顿知味记,待父亲同意你考明经,再来请我吧。”
贺知书看着一路跑走的贺知春,笑着摇了摇头,“阿俏还是个孩子呀。”
贺知春却是没有回到牛婶那儿,而是在巷子口转了个弯儿,悄悄地去了知味记的附近,寻了棵大树快速的爬了上去,坐在了树枝桠上,望着知味记门口排着的长长的队,心中十分地满足。
前世她在崔氏内宅中,闲得无事便做各种好吃的,可是做得再好吃又有什么用?只不过是寥寥几人能吃罢了。
第一日只得了两贯钱,那是因为知味记还没有什么名气,等过了些日子,它已经成了岳州名吃之后,一个月便真得能赚百八十贯了,要知道,炒菜这种烹饪方法,如今整个大庆,可只有贺知春一人会做。
等到她赚的银子够多了,然后就开酒楼,从岳州一路里开到长安去!
“崔十娘子,崔十娘子?”
贺知春坐在大树上,晃荡着脚丫子,便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崔十娘子……她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低头一看,果然是陆寻。
陆寻仰着头,笑着问道:“某听牛婶说崔十娘子……”
贺知春砰的一下从树上跳了下来,吓得陆寻倒退了好几步,刚落地,她便惊讶的喊道,“陆寻,对,就是陆氏!”
陆寻一头雾水,“某正是陆寻,崔小娘以前可是认识陆某?”
“陆公子可是正与柳家的如言谈婚论嫁?”
贺知春有些记不太清楚了,她并未见过柳如言,却是听说过她嫁了陆家公子,将他也牵扯进了河东柳氏案。
陆寻摇了摇头:“何须谈婚论嫁,柳家娘子与我兄长早有婚约在身……”
既然有婚约,为何还要贺知书高中后去娶她?贺知春只觉得一头雾水。
却听得身后传来啪嗒一声,她扭过头去,只见贺知书手中提着一个食盒,里头放着一碗热腾腾的卤肉粉,因为打翻在地,卤汁流了一地,散发出阵阵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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