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显然他是多虑了,因为多铎思忖的并不是这方面的,而是一层他所臆测不到的疑虑。
半晌,多铎再抬头地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神色,显现出轻描淡写的态度来:“哦,我还以为多么严重的事故呢。听你这样说来,还没有我所担心的那么厉害。既然如此,自是最好,我想你说的对,过不了几天,他们就能和好了。”东青还是不放心,觉得叔父可能是在故作轻松之态。在愧疚的情绪下,他忽然想到了来此地另外一个打算,“对了,十五叔。侄儿从宫里来的时候,带了太医院的陈院使,希望能给您细细地诊视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可行的办法。前几天东海出痘很厉害的时候我们也吓个不轻,可全赖他的医治,现在已经转危为安了,不如让他也给您诊治诊治。www。”
多铎早已对自己的病不抱什么希望了,于是苦笑着说道:“你就别说这些好听话还安慰我了。这毛病能不能治我又不是不知道,着急也没用,听天由命就是了。”
“您不能这么想,毕竟天无绝人之路,不可能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有没有用。试过了才知道。总不能什么作为都没有,让希望更小吧?”东青连忙劝说道。
多铎看东青的神色。知道他地确是很关心很紧张的,也就不好拂逆了他的好意,“那好,就让他来瞧瞧吧,来个死马当成活马医就是了。”
很快,在外等候多时的陈医士就进来了,先给多铎行了礼,然后跪行几步到了近前,细细地打量起来。渐渐地,他的神色变了,然而不是紧张,也不是忧虑,而是一丝不易令人觉察的疑惑。
东青注意到了,就在旁边问道:“怎么,你可看出什么异常来?”
陈医士回答道:“回大阿哥的话,微臣是瞧出了点不对劲儿的地方,不过也不敢确定。”接着,直接向多铎问道:“微臣请问王爷,从开始出痘到现在,是第几天了?”
“哦,前后算起来应该有六天了。”
陈医士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皱眉思索了片刻,请求道:“不知道王爷是否可解衣给微臣细细察看一番,以便有所确认?”
望闻问切,是固定的模式,多铎也没有犹豫,就立即解开衣扣,脱下衣衫和亵衣来,让陈医士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看看差不多了,他就重新穿起衣服来,问道:“怎么,大人觉得本王这症状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吗?”他也略知,天花地痘疹如果超过五天还没有灌浆,那么多半就情况堪忧了,所以他怀疑自己要死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可陈医士的神色和举止似乎不是忧虑那么简单,这也让他禁不住起了疑心。
“回王爷的话,瞧起来确实有些蹊跷,不过微臣现在也不敢妄下定论,还需号脉加以确认。”陈医士谨慎万端地回答道。
“嗯。”多铎点了头,同时伸手出来,让陈医士给他诊脉。
陈医士小心翼翼地按着他的腕脉,聚精会神了好一阵子,这才松了手,问道:“敢问王爷,是不是从昨日,或者今日起,就退了烧,身子也舒爽了些,不像前几日那样沉重了?”
东青看了陈医士一眼,心想这位院使大人还真有点本领,居然连这个也能猜测到。隐隐约约地,他感觉到似乎有希望了。
“没错,是从今天开始的,感觉没有前几天那么严重了,也恢复了点力气,像是有所好转了。”
陈医士听罢之后。目光立即一闪,同时,已经禁不住地“啊”了一声,脱口而出。“竟然会这样……”
东青忍不住问道:“陈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何这般惊诧?”
陈医士只略一沉吟,就立即叩头道:“回大阿哥的话,微臣现在大致可以认为,王爷并不是真的出了喜。而是种痘地方法不对头,以至于发得比一般人严重许多,差点变成真正的天花了。”
这短短几句话,却有如石破天惊一般地,让座位上的两人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什么?!”
多铎原本仰靠在椅背上,闻言之后猛地直起身子来,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问道:“你说什么?本王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直到陈医士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他才不得不信----这绝对不是为了让他宽心而暂时避重就轻地谎言,更不可能是什么没有根据地胡说八道,谁也没有这个胆子用这样低劣地解释来欺骗他。
多铎愣了片刻,又重新仰靠在椅背上,两眼望天一声不吭,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东青觉得这事情实在太不可思议了,目瞪口呆了片刻之后,才不敢置信地问道:“大人可以确定?”
“回大阿哥的话。没有大半把握地话,微臣也不敢轻易定论的。微臣看来,王爷身上的痘疹是不会灌浆的,而且过个一个两天,就会逐渐萎缩淡化;不出五日,就会全部消失,看不出任何痕迹来。到时候,也就痊愈无恙了。”陈医士也觉得太过蹊跷。不过他还是相信以自己几十年的深厚经验,不会看错的,所以回话地语气还是很肯定的。
东青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于是转脸向多铎问道:“这事儿还真是蹊跷了,您要真是种痘过。不可能记不起来的。怎么会这样?古怪了……”
多铎并没有立即回答东青的疑问。沉默了半晌,突然问陈医士:“你刚才说。本王种痘的方法不对头,所以才会发成这样,好像真正的天花一般?”
“回王爷的话,这痘苗种入有四个相对稳妥的办法,一是穿天花病人的内衣;二是用棉花蘸痘疮地浆水,塞入鼻孔中;三是把痘疮的疮痴阴干研细,用银管吹入鼻孔中。四是把痘痴研细并用水调匀,棉花蘸了塞入鼻孔。不过种痘是有风险的,种痘的用量必须掌握提准。种不上不起作用,过量了,真的害起了天花病,那就成了自投火坑。所以,不是经验非常丰富的大夫不能给人种痘。而王爷所种的痘苗,不但用量不对头,而且方法也不是微臣刚刚提到的那四种,也就难免会发严重,险些成为真正的天花了。”
“那么,你觉得本王被人种痘,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呢?”多铎的神色越发凝重了。
在他那渐渐阴冷地眼神逼视下,陈医士感到了极大的压力。不过,他还是按捺住心中的疑惑,照实回答道:“以微臣以往的经验看来,用在王爷身上的种痘之法,风险极大,是割破肌肤,弄个小口子出来,然后将痘苗的干粉撒在伤口上。这样的方法,如果侥幸不发作的话,就会在伤口愈合之后留下一个凹陷下去地小疤痕;如果发作了的话,就会比一般情况严重,就如王爷眼下的症状。”
多铎听完之后,没有再发问了,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食指。果然,那个伤口差不多愈合了,按理说这样的小口子不会落疤痕地,可是这个伤口却不同,周围红肿着凸起,形成一个小小地鼓包。“就是这样的吗?”说着,他将手指亮给陈医士看。
“回王爷地话,正是这样的情形。再过两三日这里就会消肿愈合,落个小疤痕。”陈医士看过之后,非常肯定地回答。他也更加疑惑了,堂堂王爷怎么会随便找个没有经验的人胡乱种痘,况且用这种割破皮肤的法子,也应该在胳膊上种,从来都没有在手指上的。更要命的是,除非种痘的时候多铎毫不知情,否则怎么会一点也没有印象?真是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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