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王爷关心,能查出来是最好,但是我想之所以惹人忌恨,必然自身也有难免的过失和不是,人总是要懂得反省自己,有因才有果,我想就算真的有人想害我的话,必然有他自己的原因,所以不论查出与否,也必然是我需要检讨自己的时候。”我表现出一种心胸坦荡的模样,把话说得很是诚恳。
多尔衮定定地看着我,他也想不到我居然会首先检讨自己的过失,这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他本身是个心胸宽广而大度的人,自然也欣赏和喜欢拥有同样品格的人,尤其是我最近的表情控制力越来越强,眼神中也渐渐更加的善于伪装,他一时也看不出我的破绽来,所以我看到他的眼神中赞许和欣赏的成分逐渐增加,于是我趁热打铁,继续“诚恳”道:
“所以我恳请王爷,就算真的查出那个人来,也不要过于严厉又或者郑重其事的惩罚她,我不希望这件事一旦传播出去,对任何人的声誉有什么影响,也不希望外面的人把我们府里的一切事情当作笑料来在茶余饭后间津津乐道,这并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相信王爷也能明白这些。”
多尔衮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改用朝鲜语,缓缓说道:“熙贞,你那一晚还在劝我要做到心狠手辣,可是,我却发现,原来你当真到了事到临头的时候,心肠居然比我还要软,你知不知道,对想害你的人过于仁慈,就是对你自己的残忍呢?”
这是自从我嫁到盛京之后,多尔衮第一次重新用朝鲜语和我讲话,我有些意外,但我明白他此时的苦心,于是我同样也用朝鲜语回答道:“因为这个想害我的人,终究也是自家的人,自家人的矛盾要在关起门来的时候解决,如果能够让一个人从此改过自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假如那人还有自己的良心和人性的话,不可能不被自己一次次的宽容所感化,而如果真的已经倾心和诚意对她,她仍然不知改悔的话,那就是我的仁至义尽了,当然,这种宽容是对于自家人的,对于敌人,则需要真正的残忍。”
“也许你说得对,但是我今天一定要这件事水落石出,你知道吗?我真的不希望你以后再受更多的伤害,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又怎么能做到顶天立地呢?”多尔衮郑重地说道,然后目光转移,盯住了小玉儿,她之前本来就心里有鬼,一直在强作镇定,然而多尔衮和我的对话突然转为朝鲜语之后,她显然明白多尔衮是不希望这对话被她听懂,所以她更加忐忑不安了,估计她从我二人单独被多尔衮叫进来谈话的这一刻起,就隐约预料到了事情的不妙。
我不方便直视她的眼神,所以暂时不得而知她此时是否已然沉不住气,只是心里微微有些第六感,总觉得正谦恭地低头站在一边的这位陈医士好像有些太过奇怪,尽管他的一切表现看起来都是那样的合情合理,然而他的神奇诊断和对暗地里发生过的事情似乎料如指掌的洞悉力,还是让我觉得他决非一个普通的医者那样简单,那么,他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呢?尽管表面上是在帮着我的忙,但这个忙帮得实在太及时,太意外,实在是超出了正常人的范畴。
多尔衮的目光只在小玉儿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就转向一旁侍立的陈医士,吩咐道:“你现在就立刻前去后花园的酒席那里查看,把所有的酒,无论是杯子里的残酒还是酒壶里,酒坛里的酒统统检验一遍,然后回来向我汇报,注意,这个检验的结果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除了这里的人之外。”
看来他的确是接受了我的意见,将消息仅限于与此有关的人之内,因为他很清楚,豪格今晚决非酒醉那样简单,而他之前已经在众人面前做足了那场戏,自然会将实际上的秘密继续隐瞒下去,否则的话,只会给他带来麻烦,外人只会认为是他们兄弟联手陷害豪格,而不会相信这只是源于一场司空见惯的妻妾争斗罢了。
陈医士领命而去,多尔衮又将门外的阿克苏叫了进来,吩咐道:“你等陈医士将酒查验完毕之后,带他去熙贞福晋的院子里,里里外外,尤其是卧房四周的每一处角落,都查看个仔细,如果发现有什么奇怪的痕迹或者什么不对头的话,立即向我禀告,但注意不要大张旗鼓。”
“喳!”阿克苏应诺之后退出。
多尔衮的安排果然细致,他之所以把所有主子和下人都叫到这座院子里来,除了为了让豪格无话可说,辩无可辩的目的之外,还是为了防止涉嫌之人有时间和机会彻底清理现场,只要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就有了突破口。
而单独叫我和小玉儿进房说话时,他又吩咐所有人不得离开,这其实是一种暂时的软禁,知情和涉嫌者自然没有办法出去打扫战场,局外人虽然未免会议论纷纷,然而大家却发现不了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在阻止消息扩散的措施方面,他还是做得相当细致的,我不由得再次叹服。
这段等待的时间里,我们三个人都没说过一句话,大家都在默默地等待着结果,多尔衮也许是希望,也同时是不希望看到结果真的和他所预料的一样,手心手背都是肉,尽管他一直很厌烦那个不可理喻,心胸狭隘的女人,但他也不希望看到眼前的这个女人真的如他所料想的那般阴险狠毒,尽管他不爱她,甚至讨厌她,但是夫妻之名,结发之义,还是让他一次次地容忍了她,然而这一次,他真的能做到再一次的宽容吗?也许他此时正在反复思量着这个问题。
小玉儿显然也没有料想到她的丈夫居然精明到了几乎可以洞悉一切的地步,她正在为自己的自作聪明而懊悔,看来自己拙劣的表演很有可能在之后不久彻底穿帮,她是该坦白招认,恳求丈夫的谅解还是决不悔改呢?强大的心理压力正催促着她在进行着选择,也许她最终会选择决不悔改,因为这是她一贯的性格,争强好胜的她怎么能向一个后来居上的朝鲜女人低头呢?何况这个女人的地位又比自己低,难道她以后要在这个对手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
我默然地用眼睛的余光注意这旁边的这个阵脚已经开始松动的小玉儿,说实话,我到了现在,居然也不是特别恨她,对她更多的是悲哀和怜悯,这个可怜而又可悲的女人,也许一辈子也没有真正的了解她的丈夫,究竟需要些什么,她永远也不会了解这个男人的微妙心理,所以她永远也掌握或者征服不了这个看似平和温文,实际上却孤傲不驯的男人。而一个女人最成功的地方,就是能够征服一个像他这样可以征服世界的男人,而我,可以吗?
在漫长的等待结束后,结果终于出来了,匆忙赶回的阿克苏用满语向多尔衮汇报着什么,多尔衮听毕之后点了点头,然后示意他可以下去了,等到阿克苏退下后,一同回来的陈医士开口了:
“禀王爷,在一杯残酒中,小人发现了一种名为‘醉春散’的药物,此药溶于酒中,几乎是无色无味,不仔细品尝的话很难发觉,它最大的效用就是,即使摄入少许,就可以让男人阳气突涌,下腹燥热,急于宣淫,而与酒参杂在一起后,会将药效发挥得更彻底,但是此药有别于其他同类药物的最大特点是,发作固然迅速,然而效力散失也很快,只消大概小半个时辰,人就可以恢复正常,并且无不适之感。”陈医士回禀道,我开始佩服自己的推断能力,果然与我猜测得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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