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珠刚要回答,就听到正屋的大门一响,阿娣惊喜地赶了出来:“小姐,您到哪里去了?一回来就不见踪影,我在里面看着小贝勒,只好先叫兰珠到外面寻寻您,如果实在找不到也只好……”
“东青怎么样了?”我抬头打断了她的唠叨。
“好好的呢,睡得很是香甜,奴婢怕小姐放心不下,所以特地把他抱过来让小姐看看,小格格也在乳娘那边睡得熟熟的呢。”
我没有说话,由兰珠搀扶着进了屋,直奔暖阁,看到正在炕上发出均匀鼾声的东青美美熟睡的模样,我终于全身彻底地放松了,脚下一软,瘫伏在炕下,剧烈地咳嗽着。
阿娣吓了一大跳,她连忙掌灯过来一看,立即发现了我肩头的伤口,还有煞白的脸上豆大的汗珠,她慌张地问着:“小姐,小姐,您怎么了,谁胆子这么大……”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响动,很快院子里的青砖地面上响起了一阵橐橐的靴声,接着灯笼的烛光映亮了窗纸,兰珠急忙赶出去迎接,同时仓促地小声说:“王爷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也难怪,多尔衮一回府在恭迎的人群中没有发现我的身影,当然认为我可能是身体不豫,所以才忧心忡忡地赶过来探视,自然也不出乎我的意料。
门帘一掀,多尔衮大步迈了进来,我急忙转过身来,勉强支撑着准备给他行礼,可是明晃晃地烛光让目光敏锐的他一眼看到了我肩头的伤口,顿时脸色一变:
“熙贞,怎么会这样?是谁把你弄伤的?!”
第四卷 盛京风云 第二十一节 信任无价
我疲惫地看着虽然一身酒气,但是双眸依然明亮清澈的多尔衮,半年未见,他的肤色变得黝黑,似乎又消瘦了一些,可见他在取得如此辉煌的胜利的同时,也付出了相应的辛苦的代价,尤其是以他凡事谋定而后动,每一次策划和谋略都要经过殚精竭虑的思考,过度的耗费精神导致他形容憔悴,即使胜利的光辉可以暂时掩盖这些,但是在不为人知的背后,他实在很难和容光焕发联系起来。
“王爷转战半年,军旅积劳,刚一回府就要为我的事情操心,实在是于心难安,惶恐不已,至于我如何受伤,其中原委,恐怕一时难以道清。”我跪在地上给他叩头,“本来准备去外面迎接王爷的,可是不料事发突然……”说到这里我又禁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牵动得肩膀上的伤口一阵阵抽痛,不得不中断了话语。
多尔衮显然明白了我的意思,知道此事肯定不足对外人道,所以一面伸手过来温柔小心地搀扶我起身,一面口气严厉地对庭院里还没有接令退去的侍从们吩咐道:“还愣在外面做什么?福晋身子不豫,速去传陈医士过来诊脉!”
“喳!”
脚步声伴着灯笼的烛光远去了,很快听闻不见。阿娣对兰珠使了个眼色,然后躬身道:“奴婢们这就去帮主子烧热水过来洗漱更衣!”
我微微颔首,于是两个丫头低着头默默地退去了,她们知道主子们是有很多秘密不能让做下人的知道的,所以很是识趣。
多尔衮轻手轻脚地将我扶上暖炕,自己也挨在我旁边坐了下来,一手端着烛台一手轻轻地拨开我肩头破损的衣服,仔细地检查着我的伤口,本来部分已经干涸的血迹和布料粘在了一起,被他这么一揭,顿时火辣辣的疼痛,我不由得一个颤抖,“啊”了一声。
“怎么,弄痛你了?我再轻点,”多尔衮紧锁着眉头,检视着我伤口的深度,鲜血丝毫没有止住的意思,不断地从里面涌出,沾染了他的衣袖,“这是用匕首刺的,究竟是谁?是不是……”他的视线又转移到了我的颈部上,只见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累累抓痕,他顿时明白了一切:“是不是小玉儿干的?”
“王爷猜得没错,这王府里除了她还能有谁呢?倘若是一般刺客,恐怕这里早已经鸡飞狗跳了,我又怎么会一直支吾掩饰呢?”
“果然是她!这个毒妇,我当时就怀疑她是不是在装疯卖傻,所以特地派人将她软禁起来,可是怎么也想不到,我这一不在府中,就出了这等大事,实在是可恶至极!她现在在哪里?我不杀她难消心态之恨!”多尔衮的目光一下子凌厉起来,火冒三丈,“刺得这么深,肯定是一门心思要取你的性命,只怕是一刀刺偏了才没能得逞吧!”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这就准备出去提出小玉儿找她算帐,我心里苦笑,你多少还是晚了一步啊!
我此时左臂根本抬不起来了,只得用右手将多尔衮的衣襟扯住,叹了口气:“王爷不必再动肝火了,因为她已经死了,就在刚才。”
“什么?!”多尔衮猛地一怔,用不敢置信的眼光看着我,但我郑重地表情分明在告诉他,这种事情我岂能跟他开玩笑?
他微愣片刻,这次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颓然地坐回了炕上,用听不出任何语调的声音说道:“也罢,我知道你在大事方面一向稳重,不至于拿这种严重的事情来和我玩笑,具体是怎么回事,你详细道来吧。”
多尔衮心不在焉地去取八仙桌上的茶杯,揭开盖子一看,这才发现这已经是凉透了的茶水,不过他仍然抿了一口,因为这一时半刻间的惊变,的确让他感到心烦意乱,口干舌燥。
于是我将事情的前前后后统统给他讲述了一遍,连每一个细节都没有疏漏,包括我重拳痛殴和在搏斗中用石头将她砸倒的片段都没有故意隐去,而是老老实实,原原本本地讲述给多尔衮听,因为我知道,只要小玉儿的尸身一浮出水面,那么一切都会暴露无遗的,我根本没有任何必要在这方面避重就轻,反而引起多尔衮的疑心。
多尔衮默然不语地听着,不时紧紧地攥一下手里的茶杯,手背上的青筋起伏跳动,然而这个过程中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可见他的心里正进行着艰难的接受过程和考虑着如何善后的问题。
直到我彻底讲完,他终于将茶杯重重地顿在桌几上,溅出来的水花落了一桌面,他带着埋怨说道:“唉,熙贞啊,你怎么这般糊涂?如此轻易地就中了她的圈套?东青东莪那边平时不都是由我特别派去的侍卫守护吗?何况我已经吩咐过,要是孩子少了一根毫毛,我就让他们一齐抵命!难道你还担心他们敢吃里爬外,或者玩忽职守吗?”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了看熟睡中的东青,吃力地伸手过去帮他掖了掖被子,多尔衮看到我疲惫痛楚的模样,眉宇间笼罩上一层怜惜和感伤,他叹息一声,从袖子里取出手帕,小心翼翼地帮我擦拭着伤口中不断渗出的血液,
“是我错怪你了,熙贞,毕竟是母子连心,东青是你十月怀胎,几乎九死一生才得到的骨血,能不格外珍视?以至于心急火燎时头脑不如往常清醒,这也是情理之中,我这个做阿玛的,不是大部分时间忙于公务就是长年在外征战,对你和孩子都照顾不周,以至于让那恶毒的女人差点要了你的性命,我一个七尺男儿,却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屡次让你遭受伤害,想想实在是愧疚难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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