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全部蜡烛重新燃好,李淏这才转头向多铎问道:“豫亲王方才不是已经歇下了吗?突然造访,倒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本来今天酒喝得也不算少,你刚一走,我就躺下了,可是后脚我哥哥就进了营帐,一脸焦急地叫我帮着寻找嫂子,我连忙披衣起身,和他分头寻找,结果几乎把这附近寻了个遍也一无所获,方才正好路过你这里,于是顺便进来问问你有没有见过她。”多铎说着将脸转向我,一脸古怪之色:“没想到这么巧,嫂子你快点回去吧,哥哥恐怕在那里等急了。”
“王爷已经回营帐了吗?我这里还有……”我听说多尔衮寻我寻得心急,但是这边实在抽不开身,正想对多铎解释之际,多铎却一眼盯上了案头的一大堆令人敏感的东西,等他借着明亮的烛光看清了这堆物事究竟是什么时,不由得脸色大变,他直直地望着李淏刚刚描画好的玉玺图案,几乎是僵硬着舌头一字一字地念了出来:
“制-诰-之-宝……”多铎猛然反应过来,声音开始颤抖:“这不是……这不是玉玺吗?你们在做什么呢?”
很快,他的目光转移到我即将临摹完毕的“谕旨”上,还有我手里悬在半空的笔,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但仍然有点不敢置信:“老天!你们也真是胆大包天,居然在这里躲着伪造谕旨……”
我忽然嗤笑一声:“呵呵,你堂堂豫亲王也有害怕的时候?没错,我确实正和我哥哥一道干着这个可以掉几次脑袋的勾当,现在被你撞见了,也就不瞒你了,正好又添一个帮手,相信你应该很愿意上我们这条船的。”我已经下定决心把多铎拉上这条贼船,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有他这个绝对可以信赖的人帮忙,我们的盗版大业要突飞猛进了,哈哈哈……
面对一头雾水的多铎,我再也没时间卖关子了,直接把从侍卫尸身上搜出的皇太极密旨的原件递到了多铎的手中,“我就长话短说了,方才我哥哥从你那回来,路上在林子里遇到两个正黄旗的侍卫,失手把他们全部射死了,结果我也正好路过那里,急忙搜查一番,没想到从那两人尸身上竟然搜出这么两道重要的密旨,这可是对王爷大大不利,甚至你我等人都面临着灭顶之灾的大事啊……”
多铎在烛光下迅速地浏览完密旨,等他将谕旨重重地合上时,脸色已然铁青,眼中的怒火似乎可以把周围的一切吞噬:“简直欺人太甚!看来他是不把我兄弟全部铲除死不罢休了!哼,难怪方才我哥哥说皇太极这次恐怕要有一番大清洗,这下算是彻底坐实了!”
“啪!”地一声,他将手中的谕旨狠狠地摔在地上,正要抬脚踏去,被我及时拉住:“呃,十五叔先别忙,这谕旨的封套还派得上用场呢,倘若是弄污了,让我上哪去找这种明黄龙纹的缎子作封套呢?”
……
没一会儿,几案前的烛光下又添了一个忙碌的身影,多铎“义无反顾”,“果断决绝”地上了我们的贼船,他的分工时帮李淏把画好的范子仔细地用刀锋刻出来,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其实确是个胆大心细的主儿,拿惯了刀弓的手做起细活来,也丝毫不逊色于李淏,尤其这项秘密准备是关系到他们兄弟的生死存亡,岂能不格外谨慎?
我完成了手下的工作,将笔放回架子上,活动活动酸痛的手腕,猛然想起了还有一项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办,于是重新戴上帽子,出了营帐。
……
在弥漫着草药清香的帐篷里,一男一女压低了的朝鲜语对话进行着,外面隐隐北风呼啸,桌前烛光微微摇曳,忽明忽暗,越发诡秘。
“先生,这种药方果然能达到那种神不知鬼不觉地致人于死地的效果,连太医们也检查不出任何异样吗?”
“小人可以担保,万无一失,只不过……”
“莫非有何为难之事?比如药材尚缺,难以凑齐之类?尽管言之。”
“公主勿忧,这方子所需的药材倒也不是什么稀缺奇异之物,眼下现成的药材就可以凑齐,配制也只消两三个时辰的工夫,但是单凭这剂药,是吃不死人的,甚至根本不会对人的身子产生什么妨害,所以绝对称不上是毒药,就自然不会有人能检验出来,”那声音顿了顿,继续道:
“方才公主所述那人现有的病症,属于颇为严重的风疾一类,这方子若是用到普通人身上,是没有任何效用;可是一旦用到病患之人身上,就会令其心悸目眩,气血翻涌,雪上加霜,但是单凭如此,也未必能致人于死地,倘若能够适时激怒此人,如此发作起来才能足以致命。”
“哦?”女人的声音沉寂了,过了片刻,又重新响了起来:“难道实在没有能够直接作用的方子了吗?毕竟……”
“也只有这个法子,能够掩人耳目,任如何高明的太医,也难以检验出其中的蹊跷,这也是唯一可以达到公主要求的稳妥法子。”
顷刻,那个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话音里带着坚定的冷酷:“好,那就有劳先生了,还请尽快准备妥当,毕竟时不待人,夜长梦多啊!”
“是,小人明白。”
……
四更鼓过后,我和多铎一前一后地出现在多尔衮的大帐前,两名守卫的亲兵连忙掀开帐帘,顿时一股温暖如春的暖流迎面扑来,等帐帘在我们的身后落下时,我看到在通明的烛光之下,多尔衮的对面正坐着一位年有二十四五岁的青年将领,他看到我和多铎进帐,自是一愣,不过还是欠了身子对我们行了个家礼,“侄儿见过十五叔,十四婶!”
“阿达礼?”多铎看到这位身穿红色常服的英武将领,不由愕然:“你也在这里?”
“颖郡王深夜造访,定有要紧之事,”我微笑道,走到多尔衮身后站立着,这个颖郡王阿达礼我虽然见过的次数不多,但也知道他是眼下正红旗的半个主子,他是代善的次子,岳托的二弟萨哈濂之子。
当年他父亲与多尔衮一道征伐察哈尔,捷报刚刚传至,就在军帐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只有三十六七岁,算是英年早逝,由于萨哈濂当年在帮助皇太极谋取汗位时立下了大功,所以深得皇太极信任和重用。他这一病死军中,令皇太极很是感伤,沉痛不已,视为折断了左膀右臂,为了表示他对萨哈濂的追思和悼念,他不但把这位侄子的丧事办得格外隆重,而且还在登基称帝之后,将萨哈濂的长子,也就是眼下的阿达礼恩封为颖郡王,这也是年级轻轻的阿达礼何以爵位凌驾于其战功赫赫的叔伯之上的原委了。
由于我读过史书,对这位颖郡王之后的事迹算是有个大概的了解,他和叔父硕托其实是一直打着“保皇党”旗号的反皇派,只不过在皇太极在世时一直潜伏韬晦罢了,实际上暗地里却是死心塌地的多尔衮追随者,后来在拥戴多尔衮争夺皇位时可谓是不遗余力,破釜沉舟。如今他深夜到访,想必定然和这次清洗风浪大大有关,于是我适时地缄口静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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