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多尔衮忽然笑了起来,他转脸向所有王公贝勒们,“诸位可都听得清清楚楚的了,鳌统领已经承认了,他们两黄旗的人昨晚已经集体盟誓,一心要拥戴肃亲王为新君了!这可是他自己说的,”接着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豪格说道:“肃亲王,看来这些个两黄旗的大臣们,都是你忠心耿耿的拥戴者,你应该高兴才对啊!干吗要这种脸色?莫非他们不是你事先安排好,一大早就集结好队伍过来逼宫的?”
多铎忙不迭地附和着:“就是嘛,肃亲王你就别死撑了,想当皇帝就干干脆脆地自己说出来嘛,何必支支吾吾,死不承认的?这样一来岂不是让支持你的臣下们寒了心吗?他们可是置朝廷规矩而不顾,宁可大逆不道也要拼死上来拥戴你登基的啊!”
第五卷 九五之争 第三十节 精彩迭出
“你,你这是胡搅蛮缠,断章取义!”豪格显然感觉到了苗头不对,于是只得硬着头皮指责着多尔衮,但是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对他投以怀疑和不屑的目光,众人都可以大致看得出来这位肃亲王的底气不足,于是各怀心思地冷眼旁观着他如何自圆其说。
“这就怪了,明明鳌统领先前说他们两黄旗的人昨夜已经立下重誓,要誓死拥立先皇之子登基,接着又说他们要誓死捍卫的皇子是你肃亲王,又怎么不对了?是本王误会了,还是鳌统领中了风寒发了高烧,以至于言语昏乱不清?”多尔衮盯着豪格那张逐渐恼羞成怒的脸,不紧不慢地反诘道。
鳌拜自知失口闯祸,顿时傻了眼,急忙梗着脖子辩解道:“奴才可没有……那个……嗯……”虽然他明知道多尔衮是在故意绕话,他一个不小心就晕头转向地被绕了进去,本来想矢口否认,但鳌拜素来不是狡猾机变之人,支吾到一半他自己也想起,昨晚他们八个人也确实聚在一起立誓要拥立豪格来着,这一点多尔衮也并没有冤枉他,想到这里鳌拜的辩解就不由自主地没了下文。
“刚才大家都听我说过这句话,并且都点过头的——‘这两黄旗的队伍究竟是哪个派来的,传索尼鳌拜过来一问便知,只要他们口口声声支持哪个登基,谁是幕后主使就一清二白了’,怎么样?这回各位想必已经对今日指使两黄旗逼宫之人已经心知肚明,不用我再多费唇舌了吧?”多铎不失时机地把他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兄弟俩联手把豪格一步步逼到了极为尴尬的地步,风向已经开始悄悄扭转。
“好你个豪格,还敢抵赖不成?先皇在天之灵若是看到你在他头七未满,尸骨未寒之际,就阴谋指使两黄旗的护军们包围崇政殿,明刀明枪地威逼胁迫我们这些叔伯兄弟们,以便让你的谋位企图得逞的话,恐怕也会魂魄不宁,降大祸于我大清的,到时候天怒人怨,你豪格就是整个满洲,整个大清的罪人!”阿济格“义愤填膺”地站起身来,直指着豪格怒斥道。
豪格一时间几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也不怪,因为阿济格这顶大帽子扣下来的正是时机,让豪格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承认就会被指责为强辩,况且也没有办法洗刷清楚;承认的话无疑就是授人以柄,任人宰割,顿时额头上沁出冷汗来。
多尔衮将一切细微的变化都看在眼里,但是他并没有“宜将剩勇追穷寇”,而是将目标再次转移,盯上了索尼,他一脸和善的微笑,用隐藏刀锋的语调悠悠地问道:
“索统领,你好歹也是先皇在日颇为信任的大臣,就算四年前那一次你疏忽宫禁防卫,严重渎职,间接导致那两个谋害八阿哥的凶手在光天化日之下不知道是仓皇失足还是被人灭口,直到现在都是一笔糊涂帐,先皇念你劳苦功高,效力多年,也没有过深地追究于你。可是想不到啊,你却无视朝廷威严,在这里上演了一出‘停尸不顾,束甲相争’的好戏,你也扪心自问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对得起先皇的厚遇?”
周围诸人听到多尔衮有意无意间提到数年前八阿哥离奇遭遇谋害的大事,也不禁一悚,说实话,当时那案虽然草草了解,也处死了一大批人,但是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知道这是一场储位之争而提前上演的惨剧。而至于究竟哪个是幕后凶手,大家虽然有所猜测,但是涉及之人都是位高权重,或者蒙获圣眷之人,所以一时间谁也不敢随便说话,这事也就渐渐拖了下来。
眼下此事又被多尔衮重新提起,无疑是给在座各位王公贝勒们亮了一杆新的方向标,众人不禁暗暗嘀咕起来:按照索尼一贯谨慎仔细的性子,当年那个疏忽渎职的失误确实是不小的蹊跷,除非用故意为之来解释;但如果这样说来,他就有可能参与杀人灭口的行动或者是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提供有利条件?对于储位之争最为积极的无非就是豪格与多尔衮二人了,而眼下明摆着这帮两黄旗的人是被豪格指使,过来威逼白旗三王就范的,那么如此推测,莫非早在四年前的那场变故中,索尼就已经是豪格的同伙人了?
众多位高权重的皇亲贵胄们怀疑闪烁的目光令不敢抬眼正视多尔衮的索尼渐渐有锋芒在背的感觉,周围的气氛似乎也越来越压迫起来,令他心跳加速,暗暗慌恐:这个睿亲王果然机锋犀利,异常厉害。当年那件令他毫无防备就丢官降职,差点变成庶民的大案,居然隔了这许久,再一次被多尔衮提了出来,而且还是这么要命而敏感的时间和场合,着实给他出了一道大大的难题。他明自己知道自己是冤枉的,却开口辩解不得——因为多尔衮这个提出的方式异常巧妙:他并没有直接指责或者有任何怀疑索尼也是当年的同谋者之一,却能让周围几乎所有人都不能不被无形中引导着往这方面猜测,而这时候他索尼若是直接开口为自己辩护的话,则无疑是“做贼心虚,越描越黑”,到时候只要那个不肯安份的豫亲王来一句“咦?我哥哥可没有半个字说那件事你索大人也有份儿,你忙不迭地辩解什么?莫非真的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亏心事儿?”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多尔衮依然稳如泰山地端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索尼正在进行着激烈的心理斗争,奇怪的是心中却没有太多的得意和悠然,反而是感慨占据了上风:真正的凶手正是自己,想想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学会了卑鄙,并且逐渐将它运用得娴熟顺手,眼下又信手拈来,贼喊捉贼,反诬上本与那事毫无干系的索尼来了,唉,谁叫你索尼一向紧跟豪格,眼下又这么积极呢?你不仁我也就不义了。
四年前,自己勾结大贵妃暗中谋害了皇太极的幼子,四年后又利用与庄妃的私情激得皇太极风疾痰症发作而突然驾崩,而现在自己又千万百计要阻止皇太极的儿子继位,这是不是足够卑鄙了?当年那个仇恨,也算是报得差不多了吧?
索尼对于多尔衮的用意可谓是心知肚明,这是故意将他逼到悬崖边上,摆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继续死撑下去,不过最后结果很有可能越描越黑,退无可退,更严重的是有可能会被安上一个附逆叛乱的天大罪名;二就是立马宣布与豪格撇清,彻底划清界限,这样还可以算作悬崖勒马,多尔衮也许还会给他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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