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以后伺机再动吧!毕竟多尔衮以后篡位的机会多得是,只不过是名声不好听了一些,可是事到如今又能怎么办呢?我胸中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似乎这种无奈和痛心是前所未有的,希望只此一次,否则这种打击实在不是我所能承受的,老天啊,就别再捉弄我了!我暗暗地舔净了唇上的血液,转过身来,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这已经用了最大的气力:
“恭喜母后皇太后了,科尔沁家的外孙继承大统,着实让人欣喜万分啊!大清的皇帝有一半蒙古的血统,以后蒙汉关系就再好不过了,庄妃姐姐还真有福分啊!不,待会儿应该称她为圣母皇太后了。”
输了就是输了,总归也要保持风度,起码能够赢得一点可怜的尊重,总不能撒泼打滚,一副输不起的模样让人鄙视吧?就算是打算耍赖不认账,也不能是现在。
我在侍卫的引领下,出了凤凰门,沿着前庭的甬道一路向大殿正门走去。周围所有将士纷纷主动让出一条道路来,我目不转瞬,保持着应有的风度和得体的表情,一步步走向大殿。刺骨的寒风中,地面上的摊摊积血已经渐渐冻结,靴子踩在上面,每抬一步都会带出瞬间冰碎的声音,很快,殷红的冰末就沾染了靴底,行过之处留下一串血色的脚印。
当我缓步走上台阶后,已经被议为新君的福临从里面蹦跳着出来,他看到我后,小脸上立即满是惊喜,“十四婶,你也来啦!福临好久没见到你啦!”接着竟然要当着众人的面扑到我怀里撒娇,不过他这种荒唐的行为立即被代善制止住了,“皇上,您即将登基,马上就是一国之君了,不可再像以前一样毫不顾忌行止了!”
“为什么?难道做了皇帝就不能玩了吗?就不能跟十四婶亲近了吗?”福临好奇地问道,小小的眼睛里满是不快和疑惑。
我心中叹了口气:这个孩子,他现在懂得什么?只不过是大人们争权夺利而被意外地推到台前做摆设的,不过这个摆设有没有终于扬眉吐气的一天,我想就很难了,哪怕我豁出性命去,也不能让历史上那后来的悲剧重演,福临,以后我就不是你的十四婶了,谁叫你坐在这个位置上了呢?以后我不得不全力对付你的额娘,那个阴险而富有心计的女人了。皇位真是个极具危险的诱惑,又同时是一柄双刃剑,它可以令人在一夕之间从亲人变成仇敌,甚至是不共戴天,这个矛盾是永远不可调和的,最终要拼个你死我活。
“奴婢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在额头触地时,我的嘴角弯出一抹冷笑,只有我自己才能感觉出来的冷笑。
周围所有王公大臣全部抖了抖袖子,双膝跪地,对着一脸惘然的五岁孩童行了三跪九叩的君臣大礼,齐声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前庭上所有的将士也纷纷跪地叩首,高呼“万岁”声响彻整个宫禁,似乎连阴云密布的老天都在倾听着,竟然逐渐有片片雪花飘落下来,很快漫天飞舞,纷纷扬扬,如同梨花飘零,无边无际,这意味着什么呢?起码,给了一些擅长拍马屁的官员们关于“天降祥瑞,佑我大清”之类屁话的一个由头。对于我来说,只有伤感和悲愤,却必须忍耐,装作毕恭毕敬,悲哀地发现自己的承受能力和心理素质在数年的磨砺后的确是越来越强了。
在众人没有注意,无暇顾及的时候,多铎提前起身,掸了掸膝盖上的雪花,一脸愠怒地拂袖而去。自从凤凰楼上下来之后,我始终没有再正视多尔衮一眼,哪怕他离我如此之近,不知道是不忍心看到他眼神中隐藏着的悲哀,还是出于对他最终选择福临的怨愤,我也随即起身,紧随多铎之后提前离场了。
阴霾密布的老天正在静静地凝视着眼下的一切,不知它是否也有喜怒哀乐?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不论世间的人如何悲欢离合,照样影响不了日月旋转,四季交替,大雪依然洋洋洒洒地飘落着,似乎没有结束的念头……
被火盆烘烤得温暖如春的三官庙内,几位两黄旗大臣们脱下沾满雪泞的靴子,盘腿坐在温热的炕上,忙不迭地端起刚刚送进来的茶水,猛喝几口暖暖身子。
“他娘的,今天简直是冷透了,好像几十年都没有这么冷过了,手都快冻僵了!”鳌拜粗声粗气地抱怨着,“不过好在我们两黄旗算是有惊无险,倒也算是捞到了意想不到的好处,如今宝座上既不是多尔衮也不是豪格,不论正白旗还是正蓝旗都不可能骑在咱们脖子上撒尿了,哈哈哈,以后这京城,这皇宫还是咱们掌管着的,还怕他们惦记得心里直痒痒,还能反了天去?”
忽然暖阁门口的帘子一掀,一人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盔甲上的浮雪尚且没有抖掉,脸上满是忿然和鄙夷,他冷哼一声:“眼看就要大祸临头了,这颗脑袋今后能不能保得住还两码说,亏你还笑得出来!”
第五卷 九五之争 第三十八节 见风转舵
众人闻言一愣,纷纷抬头看时,正好对上了何洛会那张铁青的脸,鳌拜正说得高兴,没想到刚刚从外面进来的何洛会一上来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而且言语口气极不客气,这可大大地折损了鳌拜的面子,算是触着他的肺管子了,他顿时瞪起眼睛来:
“何洛会!你别以为你的官职比我高一级就可以压死人了,大爷我在睿亲王面前都敢来横的,他连个屁都不敢放,你能比他还狂了?”
鳌拜狂妄的粗言粗语顿时引起了炕上其他几人的窃笑,拜音图出言讽刺道:“就是啊,你鳌统领多厉害啊,刚才在殿上忙着跟在索大人屁股后头捣蒜似的向睿亲王叩头,连连说自己是受人蒙蔽误入歧途的人是哪一个啊!怎么屁大会儿功夫就忘得溜干净了呢?”
消息传得还真快,尽管两黄旗其他六位大臣各自负责守卫城门和宫门,又没有资格参加崇政殿的议会,但仍然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最为准确和详细的消息,这都要归功于那些忠心耿耿的部下们,他们在殿门口作为看客欣赏了整场精彩纷呈,波澜起伏的大戏,在大呼过瘾的同时自然也不会忘了屁颠屁颠地跑去对各自的主子汇报。
见到自己方才在大殿之上的丑态被拜音图毫不留情面地戳穿,鳌拜顿时恼羞成怒,“呼”地一下从炕上站了起来,脑袋差点撞到了房梁,“你他娘的少哪壶不开提哪壶!刚才我和索尼在大殿上几乎豁出性命去给咱们两黄旗争取好处时,你在哪猫着呢?怎么不见你出来帮忙?现在居然在这里嚼舌根子,有能耐咱俩就到外面去打上一场,那才叫真本事呢!”
“呵呵,像你这样头脑简单的武夫就算练到‘满洲第一勇士’又怎么样?打仗的时候保准派你打头阵去送死,永远是人家指挥的棋子,你狂什么狂?”拜音图不甘示弱。
“你!?”鳌拜居高临下地指着拜音图,气得脖子上青筋直暴。
索尼连忙出来打圆场,他站起来拉着鳌拜的胳膊,“好了好了,都是自己人,老是斗来斗去有什么意思,要是让外人看到了岂不大加笑话?”
鳌拜气咻咻地“哼”了一声,重新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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