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何都统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们怎么就要大祸临头了呢?”索尼疑惑不解地问着何洛会。
何洛会连盔甲都懒得卸,一屁股坐在了窗下的太师椅上,身上的浮雪落在地面上,随即化成了星星点点的水痕,他没好气地回答道:“别以为我是在危言耸听,你和鳌统领算是闯下大祸了,以后我们两黄旗恐怕再也没有一天安生日子过啦!说不定哪一天睿亲王没有耐性了,咱们这脖子上的脑袋就要落地了。”说到这里一阵黯然。
“你是说咱们今天兵发崇政殿,得罪了睿亲王的事儿?”索尼略显不悦地说道:“你这不是马后炮吗?这可是昨晚咱们几个聚在一起商议布置好的,本来以为布置得天衣无缝,可是千算万算怎么能算到肃亲王就那么不争气呢?要不然哪轮到睿亲王掌权当辅政王?再说了,当时咱们既得罪了睿亲王,肃亲王这座靠山眼看着又倒了,可真的是骑在老虎背上下不来了啊!不来硬的怎么办?”
何洛会不以为然,“其实今天这事儿,也不能全怪肃亲王不争气,要不是你被睿亲王三言两语一个恐吓,就招架不住自己乱了阵脚的话,怎么着也不是现在这个结局!本来形势对咱们极其有利,结果你一下子没撑住,立马就落为下风了,要不是有众多部下在外面对众王公虎视眈眈,恐怕你们能活着走出来都困难!”
索尼不是鳌拜那种强要面子,嘴巴上不肯认输的人,其实刚才回来后他静下心来仔细回忆一番,也正为自己当时没有硬撑到底,反水反得太快而懊悔不已,现在被何洛会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他也无话可说,噎了一下,索尼无奈地说道:
“既然是事已至此,再埋怨后悔又有什么用?睿亲王是掌权了没错,可毕竟眼下大清也不光他一个人说了算,想干吗就干吗的,不是还有郑亲王吗?岂能任他肆意妄为?再说我和鳌拜也留了个心眼儿,特地让他和众王公们发了誓,以后绝对不再追究今日我们逼宫一事,他睿亲王怎么着也不能公然背弃誓言,冒天下之大不韪吧!”
谭泰也犹疑着说道:“何都统担心太过了吧?也许是杞人忧天也未必,毕竟按照约定好的规矩,皇上等长到了十四岁时就要大婚,大婚过后就要亲政,谁也不能搪塞拖延,到时候他不还得老老实实地归政?要是他不肯安分,妄图篡位的话,咱们大可以再来一次兵谏!”
“哈哈哈……”何洛会突然大笑起来,神情极其古怪,众人看得一头雾水。
“这算盘打得真是好啊!‘兵谏’?你当睿亲王就是粒算盘珠子,任你随便拨弄啊?这一次勉强不亏不赢算是咱们的运气,那是只不过是因为睿亲王一时间没有想到咱们真的敢麾军逼宫,而没有预作防备罢了;平常人尚且知道吃一堑长一智,他是什么人,还能再一次重蹈覆辙?恐怕到时候没等我们‘兵谏’,就早已被他轻轻松松地收拾了!”
鳌拜也意识到了这个可怕的后果,他结结巴巴地疑惑道:“没你说得那么严重吧?毕竟礼亲王和郑亲王表面上秉持中立,但是骨子里巴不得睿亲王三兄弟倒台,若是睿亲王敢动咱们,他们两位肯定会出手干预的,我就不信这么多人监视着,他多尔衮还真敢来硬的。”
何洛会心中暗骂:这鳌拜脑子里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竟然对济尔哈朗那老狐狸抱有希望,岂不知真正到了关键时候,他保准溜得比谁都快,但是这话只能心里想想,此时不便直接说出来,
“九阿哥年幼无知,作为辅政王,睿亲王可以在相当一段时间里控制朝纲,他的地位实际上就是无冕之君!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郑亲王必然只会事事顺着睿亲王,而礼亲王年事已高不想插手政治,他们两位咱们根本指望不上!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睿亲王虽是辅政王,没能当上皇帝,但权力却与皇帝相等同!万一睿亲王有了非分之想,有了僭越的行为,该怎么出面又由谁能出面来制止呢?”
冷僧机的脑子转得最快,他很快认同了何洛会的推测,附和道:“说得也是,睿亲王现在就是天子,一呼百应的,谁敢在他面前说个不字呀?”
“说来说去,你二人在殿上是被鬼迷了心窍!如果不那么早就卖了肃亲王,也不会有这天大的麻烦!”图赖一脸的无奈,索尼的脸越发苍白了。
冷僧机时刻不忘煽风点火,他跟在旁边添油加醋:“还有啊,今天偏偏九阿哥跑出来央求,在礼亲王和郑亲王的力主下,睿亲王方才让了一步,将肃亲王暂时还押到刑部大牢,说是等国丧一过再杀不迟,可这明摆着杀不成了,到时候一旦肃亲王有机会东山再起,第一个就要拿咱们出气,到时候可就有好戏看了。”
何洛会压了压胸中的火气,用尽量讲道理的口吻说道:“其实咱们只要想一想大清国这些年来的历史就知道了,那所谓昭告天地的各种誓书大都是一纸空文,起不了约束违誓者的作用。想当初,太祖去世后由四大贝勒共治国政,朝贺时四人并坐不分高下,可后来呢?先皇早就忘了要‘敬兄长,爱子弟’的誓言,自己独揽了朝纲当上了皇帝。我只怕睿王爷走的也是先皇的这条路啊!”
“你又在放马后炮了!现在还喋喋不休地抱怨我们又有什么用呢”鳌拜不服气地朝何洛会瞪着眼睛。
“你少嚷嚷——听我把话说完!唉,我哪是成心要责备你二人呀,只不过是想把这事的前因后果再掂量掂量,琢磨透了才好找出对策呀。”何洛会刚压下的火气又冒出来了,禁不住有些烦躁。
谁知道鳌拜根本不领情,他狠狠地瞪着何洛会,“你除了光会支嘴还会什么?你要是有能耐当时你怎么不上呢?当时兵围崇政殿时,就我们三个在,你怎么当了缩头乌龟,把我和索尼推到案板上去了呢?我和索尼所作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咱们两黄旗?这会儿风平浪静了你小子倒是忙不迭地跳出来指手画脚了,你以为就你聪明,我们都是傻子啊!”
何洛会顿时一阵气闷,几乎立时想发作,可是周围其他人居然都在那里冷眼旁观着,根本连帮他说句话的意思都没有,更别提主持公道了。想想自己辛辛苦苦地赶来连口茶水都没喝,就口干舌燥地给这帮同僚们讲了一大堆道理,分析了一切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本是一片好心,一腔热忱,居然换来这样的冷语相向,真是何苦来!想到这里,何洛会不觉一阵委屈。
“好心当成驴肝肺!以后有你们后悔的时候!”何洛会怫然而起,一甩袖子走了。剩下七个人坐在炕上大眼瞪小眼,良久,索尼才向鳌拜埋怨道:
“你刚才说话也太不客气了吧?不管怎么样,何都统也是为了咱们好,不管他是怕自己受牵连也罢,到底也是诚心过来和咱们商量对策的,如果自己人先内讧起来,岂不是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
鳌拜明知道自己的带刺的嘴巴再一次得罪了人,可是以他的个性是绝对不会轻易认错的,所以依然强硬:“这家伙,两面三刀的,今天临阵退缩且不论,昨天晚上咱们从郑亲王府上出来之后,才发现他不见了踪影,你说说他在打什么鬼主意?我看今天他就是故意当墙头草的,我最恨这种狡猾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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