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饶有兴致地打断了他的话,问道:“当时你们究竟多大啊?连这个都去看,好不丢人啊!”
“就是嘛,当然丢人。不过当时我六岁,我哥八岁,哪里明白这些?好奇心害人哪!”多铎感慨一声,继续讲述道:“结果看到最后,那些骟过的马都被拉走了,剩下了一堆割下来的像猪尿泡差不多形状的东西,血淋嘀嗒的,很是奇怪。我去捡了好多回来,却不知道究竟要做什么用。我哥就说了,他前几天刚刚得到两条不错的猎犬,喂它们尝尝,不知道它们喜不喜欢吃。于是就悄悄地将两条狗给牵来了,可它们只是闻了闻,却没有吃。
正好旁边有些干柴禾,我琢磨着也许这东西生着味道不好,于是就点燃柴禾,将这些东西串了好几串放在上面烤。在等待的时间里,我感觉无聊,跟我哥打声招呼,牵着两条狗溜达去了,打算等烤熟了再回来喂它们吃。谁知道,我刚走了没多久,父汗正好带领着几位兄长们打那里经过,看到我哥正背对着他们在聚精会神地烤着那种东西,顿时吓个不轻,还以为我哥打算要把这些东西烤熟了当美味品尝……”
“哈哈哈哈……”我终于憋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哎哟……肚子快要痛死啦!你们,你们也真够搞的,这下可糗大了……哈哈哈,后来你们兄弟俩肯定成了天大的笑料,走到哪里就被他们笑话到哪里吧?”
多铎也着实笑了一阵,方才正了正话音:“你猜的倒也不全对,被笑话的只有我哥一人,我当时吓得躲在树林后面没敢出来,我哥居然一个人全都兜了下来,只字也没有提到我,所以以后我对他特别感激,凡事有这么个傻乎乎的哥哥给担着,就算闯了多少祸也不怕!长大以后想想,这哪里是傻,根本就是仗义嘛!当年对他的误解还真不少……”说到这里,若有所思地中断了话语。
我会心一笑,这哥俩的兄弟情份还真不浅,虽然多铎表面上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其实多尔衮对他的诸般好处,他嘴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有数,甚至是非常感激的。想到这里,心底里禁不住涌出一阵暖流,如果自己小时候也有这么好的一位兄长该有多好?
刚刚沉默了一阵,头顶猛地一声炸雷轰响,伴随着电闪雷鸣,整个地皮都在嗡嗡颤抖。猛然间,房屋背后遥遥地传来一声沉闷的倒塌声,不甚清晰,却又足够惊心动魄。这一声强烈的震响,连我怀里面已经入睡的孩子也突然惊醒,嘤嘤地啼哭起来。
我们不约而同地回头一望,虽然根本看不到任何外面的情景,然而第六感提醒着我危险的降临,“不好,莫非是发了山洪?”
多铎的反应更加敏捷,他一声不吭地一把将我从桌子上拉下,扯着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趟着积水跨过门槛,飞奔着跑出房屋。我被他拉扯着,一条胳膊还不忘夹紧怀里正哇哇大哭的孩子,头也顾不得回地穿过院子,一直跑到了院门外。
在雨幕中掉头望去,一股浊浪在离我们约两三百米处的山坡上直泻下来!
已无法考虑什么,“快,快往旁边跑!”多铎嘶声叫喊道,我们都是在山区长大的人,自然有一定的野外逃生经验,如果顺着山洪涌下的方向跑,就算是累死也跑不过泥石流,所以必须要向两侧逃生。
在他的猛力拉扯下,我几乎地跌跌撞撞地向旁边的山坡疾奔而去,脚下不时踩到崎岖不平的坑坑洼洼和石头,接连摔了几跤,都被他及时拖起。尽管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然而远远看着那倾泻而下的洪流距离我们越来越近,可我们仍然未能逃离到山洪即将覆盖的范围之外。
在这危急关头,我忽然想到,再这么拖延下去谁也逃不掉,多铎如果没有了我这个累赘,兴许还能跑得更快些。“你不要管我,快点跑!就要来不及啦!”
第七卷 夺宫惊变 第四十三节 劫后余悸
再磨蹭咱们就一个也跑不掉!”多铎的声音几乎都变地拉着我,向山坡上攀爬而去。刚刚爬了十多步,由于脚下的土地太过泥泞而湿滑,我一脚踩脱了块石头,向下滑了几尺。
多铎转过头来,并没有说任何话,然而我透过雨幕,仍然视线朦胧地看到了他眼中的怒火。他不由分说地,一把将我怀里的孩子抢了去,然后毫不容情地抛了出去。
我的一个“不”字刚刚叫出口,山洪已经转眼间奔涌下来,近在咫尺。“快,快抓住树干!”在这一瞬间,我们两个的手分开了,他转身来拉已经来不及,于是惶急地喊道。
求生的本能也让我平添出了不少力气,极力地向最近的一棵碗口粗细的小树伸手过去,刚刚抓住,却不料泥土太松,那棵树居然被我连根拔起,先是剧烈一晃,然后马上就是一种极端心悸的失重感。情急之中,我当即跃身一纵,又抓住了旁边的一棵松树,才将自己整个身躯能悬空。真是说时迟,那时快,转瞬间的功夫,我的脚下已是山崩地裂的汪洋一片,硕大的山石顺着洪水翻滚,被洪水卷来的树枝也不时打在我的腿上。
然而这股山洪却并没有我想象得很快过去,而是接连不断地奔涌而下,我的臂力不足,才抓了没多长时间,就双手酸软,一点一点地往下滑,我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恐惧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眼见着即将脱手落入滚滚洪流之中时,一只强有力地大手伸了过来。紧紧地拉住了我的右手。抬头仰望,雨水落入眼中,根本看不清此时他的目光,然而在震彻山谷的洪流巨响中,仍然能够听到他的声音:“抓紧了,千万别松手!马上就过去啦!”
什么叫做命悬一线,此时最贴切不过了,我整个人都悬空着。脚下两三尺的位置就是滚滚山洪。恐慌至极的惊叫声明明已经冲上喉咙。却丝毫发不出音来,我死死地闭着眼睛,大脑里几乎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遭的声响逐渐降低,最后彻底结束。等我再次睁开眼睛时,脚下地山洪后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听到头顶不远处地多铎长长地吁了口气,显然已经脱力。之前攥得紧紧地手终于松脱开来,我连哼都没有来得及哼上上一声,身子就软绵绵跌了下去。
虽然下面都是山洪挟带下来地松软泥土,我摔得一点也不重,然而似乎运气总也不能一直将眷顾进行下去,脑后似乎撞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被磕得剧痛。在昏晕过去之前,只听到“扑通”一声。估计他也终于支撑不住所以掉落下来。不过我还来不及起身去查看。就没了知觉。
当清晨的太阳照耀在我的脸上时,耳畔渐渐响起了清脆的山雀鸣啼声,如果不睁开眼睛看看周围的惨淡景象。肯定会以为昨夜的遭遇只不过是一场极其真实地噩梦而已,现实中仍然是一派心旷神怡的景色。
然而眼睛睁开后,满目疮痍已经令先前一点可怜的幻想彻底破灭了。摸了摸脑后仍然隐隐作痛的伤口,我费力地坐起身来,茫然四顾,尽管昨夜肆虐的山洪已经彻底平息,但残留的淤泥、树枝、石块却清晰可见,山上的树木和房屋已不复存在,被沙石掩埋得完全改变了模样。遥遥远眺,山顶已经被山洪经过时冲开了一道五六丈宽,大约四五米深的壕沟深壑,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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