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愣了一下,回过头来,揶揄道:“怎么了,我的十四哥,你是不是气糊涂了?这里又不是我的家,我难道还能赖在这里不走?我当然是回我自己的家去了。”接着仿佛像刚刚想起什么一样,“对了,我还差点忘记,春天时候娶地那位伯奇福晋已经身怀六甲了,估计不出两个月就会再给我添一个大胖儿子了,我回来好几天了还没去瞧过她呢,她不知道要背地里埋怨我多少回了,我得赶快回去陪陪她,否则怀孕的女人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
多尔衮的脸色终于缓了缓,“那好,你现在就给我回去老老实实地呆着,好好地陪你的媳妇孩子,除了公事以外,就不要到处乱跑了——从明天开始起,就要筹备迁都大事了,可不能再这么没个正形的了。”
多铎的嘴角扯出一抹嘲讽似的笑容,忽而一本正经起来,拂下马蹄袖,双膝跪地,给多尔衮叩了个头,用煞有介事的语气说道:“嗻!臣弟告退。”
然后不等多尔衮说话,就爬起来掸了掸膝盖上地尘土,大摇大摆地走了。
……
这一次昏迷,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恍恍惚惚间,也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真实发生地,我感觉身上不知道多少次地被尖利地器物刺入,好像是有人正在替我针灸。奇怪的是,虽然这种刺痛得感觉很明显,但是脑子里的意识却很模糊,即使我挣扎着,想要极力让自己醒来,却也仍然不受控制,眼皮仿佛被粘住了一般,怎么也无法睁开来。
黑暗中,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渐渐地,呼吸平稳了许多,身上也没有以前那么阵阵酸痛了。耳边,似乎有男人叹气地声音,接着,一只布满老茧的大手放在我的额头上温柔地试探着,又很快地收了回去。
平静了片刻,我忽然听到了一阵悦耳的笛声,渐渐地,这支悠扬宽阔的蒙古长调仿佛从那遥远的茫茫草原来到了我的身边,仿佛将我的灵魂带去观赏那蓝天白云,听一曲高歌,声传十里;夜风薄雾,马头琴哀婉低回,细草无言。
朦胧间,逐渐浮现在脑海中的溪水和河边瑟瑟的苇叶声犹如一曲歌谣,回应着两个灵魂之间神秘的感应,令两颗孤独的心得到了暂且的歇息和安宁……慢慢地,皑皑白雪,汉江之滨,元宵明月……诸多情景一一浮现,仿佛是在刻意地让我用心去聆听,去默默地品尝着初恋情人相会时的幸福。一切的一切,都那么虚幻缥缈,犹如海市蜃楼,美丽得如同梦幻,让人忍不住想要乘风归去。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许久,笛声终于歇止。我忽然想起,这曲子,不正是上次多铎吹给我听的那个[敖包相会]吗?看来,这不是做梦啊!我还没有死,仍然真真实实地活在这个世上,苦苦挣扎,芶延残喘。
为了证实我的猜测,我几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终于能缓缓地挪动手臂了。眼皮沉甸甸的,怎么也睁不开,只能胡乱伸手过去,试探着摸索。果不其然,我摸到了一只温暖而宽大的手。心中不觉一笑:多铎这家伙,还真的没忘记先前答应我的话,要在我临死前吹一曲[敖包相会给我听,送我最后一程。看来,这家伙平时没个正经,可到了这个时候,还是说话算话,挺认真的。
张了张嘴,终于能够发出声音来了,虽然低沉暗哑,不过聊胜于无。我闭着眼睛,带着浅浅的笑意,呼唤道:“十五叔,十五叔,是你吗?”
我感觉到那只手似乎微微颤了下,然而他却没有立即说话。
由于脑子里仍然不甚清晰,我也没有精力去多怀疑什么,只是苦笑着说道:“你虽然不说话,可我知道是你……呵呵,你是不是正在偷偷地哭,怕出声被我听到,怕我会,会笑话你吧?……你多心了,我应该感谢你才对,谢谢你在这个时候,还陪在我身边……让我没那么孤单,寂寞了……”
这个时候,那只手轻轻地从我的手里抽离,接着,就是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好像他正在蹑手蹑脚地离去,我心中焦急,连忙想要叫住他,“你别走,别走……”我很想问问多铎,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多尔有没有回来,或者有没有什么讯传来,可是却再也没有力气发出声音了。
我无法阻止,只能徒然地任他离去,很快,就没有了动静,周围再次陷入了沉寂之中。
喘息一阵,疑惑渐渐袭上心头:奇怪,这个多铎,本来好好的,怎么听到我说话,就那么急匆匆地走了,好像要逃避什么似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七卷 夺宫惊变 第七十七节 苦药甜吻
中的疑云越来越重,我的指尖似乎还残存着他的体温冷透。这种感觉,熟悉而亲切,曾几何时,他就这样握着我的手,笑容和煦如春风,就那么饱含柔情地注视着我。
“啊,是多尔衮!”这个声音忽然猛地敲落在我此时的心头,忽然回想起,多铎说过,他哥哥也会吹笛子,也很喜欢[敖包相会],那首优美动听的曲子,是多尔衮吹的也不稀奇。
想到这里,我顿时一惊,不然那只手为何会在我呼唤多铎的时候突然一个颤抖?不然他为何不回答我的疑问?不然他为何仓仓促促地离去,连句话都不肯说?他定然是满怀期待地等着我醒来,可是却万万想不到,我刚刚醒来,第一声呼唤的居然是多铎而不是他!在听到我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话时,多尔衮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狐疑,猜测,妒嫉,甚至是愠怒?他是一个内心极其敏感的人,怎么能不因此而怀疑我和多铎之间的关系?所以才拂袖而去?
这一连串的疑问,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淋下,将我本来喜悦的心情凉了个透。几经努力,终于能睁开眼睛了,只觉得周围一片阴沉沉的晦暗,却又不像夜晚。我吃力地转头向窗外望去,只见此时的天空,铅云堆积,阴霾密布,一层浓浓的雾笼罩着周围的一切,秋雨正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水不断地从已经枯黄的树叶上滑落,让我感到一种近乎于颓丧地冰冷。
“王爷。王爷……”我焦急地呼唤着,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回答,希望他还没有走远,或者正在外面的厅里默默地坐着,我知道他也许会误会,但不至于那般无情,不顾而去的。
然而,沙哑的嗓子所发出的声音是极其微弱的。细若蚊鸣。根本不会有人听见。焦虑的心情令我口干舌燥。试了试挪动身体,还好,还可以勉强移动。几经努力,我终于将身体移到了炕沿上,接着,就“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仿佛骨头都要断裂了一般。
外面终于有了动静,帘子一掀,阿匆忙地进来察看,见到我躺在地上,她先是大吃一惊,“啊,小姐,您终于醒来了。怎么摔下来了呢?”接着忙不迭地伸手过来。想要把我搀扶到炕上。因为我现在极度乏力,根本动弹不得,所以身子沉重。她气力不足,累得直喘气,也无法将我抱到炕上去。
我无奈地摆了摆手,“是不是王爷回来了,他刚才是不是来看过我?”
“嗯,是啊,王爷昨天半夜就回来了,一直坐在这炕沿上守候到天亮……”阿将多尔衮回来和我如何得到救治地经过简略地讲述了一遍,“……刚才,奴婢在外面看到王爷脸色挺难看地出去了,好像很不高兴似地,也不敢多问……小姐您在这儿等着,奴婢这就去找人来扶您上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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