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这个误会居然这样莫名其妙地结下了,此时地多尔衮说不定正在哪个没人的地方独自生闷气呢。想到这里,我就分外着急,连忙摇了摇头,“先不急,不要紧,你还是赶快帮王爷找来吧,我有话要跟他说。”
阿无可奈何地看了我一眼,“奴婢遵命。”然后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先是寂静了一阵,我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很快,一阵橐橐靴行声渐渐响起,朝这边接近,接着,帘子掀开,多尔衮站在门口,身上被雨水淋湿了大半,顺着衣襟滴落下来,很快让干燥的地砖上增添了几朵小小的水花。
显然,他还没有换过衣衫,仍然是件石青色的行装,形容间带着几分憔悴,眼圈发黑,显然已经几宿没有睡好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整个人似乎又消瘦了一圈,可以想象,他这一路奔波赶来,每日每夜都是在怎样的焦急和担忧中度过地。忧愁就像一把钝刀,直接在心头上凌迟,那种痛楚,是超乎于肉体感受的。
多尔衮看到我躺在地上,顿时大吃一惊,“熙贞,你怎么摔到地上来了呢?”
我一阵欣喜,吃力地向他伸出手去,“王爷,你总算回来了,我急着去找你,一不小心就……”
“好了,别忙着说话了,我都知道,”他赶忙上前来,蹲下身将我抱在怀中,然后将炕前走去,他的衣襟湿漉漉的,冷冰冰的,大概是得知了我已经醒来的消息,大喜过望,所以不顾打扇,就急不可待地冒着寒冷的秋雨匆匆赶来了。
“快把衣服换下来吧,你这一路赶来,本来身子就吃不消,很容易生病,再被雨这么一淋,不发风寒才怪呢。”我不无担忧地说道。
多尔衮将我安放在炕上,扯过被子来仔仔细细地替我盖好,这才在炕沿上坐了下来,用责备的语气说道:“你呀你,都这么大地人了,连什么轻重缓急都分不清,我发不发风寒也不打紧,你好不容易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身子正虚弱着呢,怎么好轻易挪动,还掉到地上来?万一伤着了可怎生是好?你是要故意让我着急,让我担心地吗?”
我这时候才注意到,他的鼻梁又红又肿,整个鼻子比平时大了一圈,看起来颇为滑稽,还隐隐看得到一些淤血,顿时一惊:“啊,你这鼻子是怎么了,就算是摔跤也不至于摔到鼻子啊!让我看看……还伤得不轻呢,敷过凉药了没有?”
“嗯,是我不小心撞的,没什么大碍,过几天自然就消肿了,你不必担心。”他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不相信,“你又骗我,我看这伤怎么像是被人打地呢?可是这又奇怪了,谁吃了豹子胆。敢打堂堂的摄政王呢?”
多尔衮无奈一笑,伸手来理了理我脸颊上散乱地发丝,老老实实地承认了:“咳,我的熙贞就是这么聪明,什么事儿也瞒不过,看来我再想撒谎也困难了——其实是被老十五一拳打的,他嫌我回来的太慢了,嫌我之前没有给你们写过一封信。害得你白白担心。所以啊。打一拳还是轻的,是我活该找打!”
我不由莞尔,“哦,原来是十五爷打的,看你的模样,好像被他打了不但不生气,反而很高兴似的。看来这一拳还是轻了,估计他昨天没吃饱饭,呵呵……”
“是啊,没办法,他是时时刻刻为你这个嫂子着想,简直就是牵肠挂肚地,所以看到我姗姗来迟,不发火才怪呢。”多尔衮说到这里时。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这下算是证实了我先前地推测。我地心渐渐沉了下去,看来,他果然是敏感地觉察到了多铎对我暗存的情愫。又恰恰撞上了我那番呓语,这样结合起来一推断,果然暧昧得很,也难怪他吃醋。可是,我要不要主动解释呢?这样会不会显得贼喊捉贼不打自招
含糊其辞,故意回避?
犹豫踌躇间,他注视着我的眼睛里,仿佛蒙上了一层迷雾,让我无法分辨出他此时真正的想法,这个让人难以琢磨的男人啊,和他斗心眼较心机,胜算微乎其微,真是太累了。
我感到非常疲惫,于是叹了口气,“十五爷这人最明显的地方,就是性情直爽外向,有什么喜怒厌恶,都不喜欢藏着掖着,所以有时候会让人误会,其实他的心肠还是很好地。你是他哥哥,从小看着他长大,也算是彼此之间没有什么秘密了吧?他有什么,自然会对你坦诚的,我相信你这个哥哥也应该不会对他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吧?”
刚刚醒来就说了这么多话,我的力气耗尽了一大半,干涩的喉咙一阵发痒,禁不住咳嗽起来,带动得胸中隐隐作痛,显然,毒虽然解了,然而受损的肺部却一时半会无法恢复如常。不知道经过这番严重的折磨,我的身体究竟受到了多大的损害,将来,兴许我会拖着这具虚弱多病地躯体,芶延残喘地活着,不知道能活到多久,能看到东青长大成人吗?我心里没数。
多尔衮本来正待问我什么,看到我突然剧烈地咳嗽,于是大为忧急,赶快对外面喊道:“快来人哪,快传太医……对了,不用叫别人,直接找老陈过来!”
不多时,陈医士就步履匆忙地赶来了,放下药箱,立即替我诊脉,过了一阵,放了手,眉头舒展开来。
“怎么样,福晋地身体恢复得如何了?还要不要紧?”多尔衮忙不迭地问道,顺带着握住我的手,给我冰冷的手带来了难得地温暖,全然不顾还在场的其他人。
陈医士语气轻松地回答道:“请王上放心,福晋体内的毒已经清了大半,现在只不过还余下一些残毒,毕竟这种毒潜伏甚久,深入五脏,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彻底清除的。不过只要继续服药调理,就可以渐渐好转的。”
多尔衮又转过脸来,不无担忧地看着我,“我看她的脸色还是挺差的,方才有咳得那么厉害,是不是这一次伤身子伤得很重,以后会不会留下各类大小缠人的疾病?”
“回王上的话,这个恐怕避免不了,只不过是轻是重,还要看福晋本身的恢复能力了,现在还暂时瞧不仔细,日后痊愈时方能诊断清楚。这段时间福晋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必须在每天服药的同时,还要进参汤调养,也不能劳神焦心。调养得当,日后再发作后遗病症的可能性,就小了许多。”陈医士非常谨慎地回答道。
我微笑着对陈医士说道:“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才是,如果不是你及时找来了神医,只恐怕我这会儿已经躺在棺材里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好端端地说话,还能看到王上坐在我身边?看来这次要让王上重重赏赐于你了。”
说实话,发现自己仍然活着的时候,感觉真好,即使窗外阴雨霏,连绵不绝,但我的心中仍然充满了生机盎然,和明媚阳光,也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好死不如赖活着”。看来人的本性,还是贪生恶死啊,即使我在以为自己即将咽气之时,心中之所以并无恐惧,大概是害怕过头而产生麻木了吧。
陈医士连忙推辞道:“小人不敢当此赏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好了,毕竟这也算不得小人的功劳,是小人的师傅偏巧懂得如何解这门毒罢了,说起来,还是福晋洪福齐天,是老天不想让福晋这么早就去的,正所谓吉人天相,经此磨砺,日后定然否吉泰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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