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坚定地否定道:“你错了,我告诉你吧,人确实有来世的,只不过你想不到罢了。比如我,就根本不是原来的那个李熙贞了。那个一心爱你,痴心不渝的阿贞,早在八年前,就已经死了。”终于说出这个秘密时,我的声音却异常冷静。
他完全不信,“你说什么呢,阿贞,你是不是气糊涂了?你这些年来,虽然不像以前那么柔弱了,可你说话的声音,你看人的眼神,还是一点变化也没有啊!”
“魂魄灵异之说,信之则有,不信则无,我当初又何尝相信过呢?”我的神志恍惚了一阵,终于醒悟过来,不行,我怎么能把自己是一个来自三百多年后的灵魂,占据了他恋人躯体的秘密说出来呢?他不信还好,倘若相信了,指不定要生出什么乱子来呢。“算啦,当我胡言乱语好了,我只是不希望继续给你惹麻烦了。你应该知道的,皇上如果知道你对我仍然没有忘情,仍然惦记眷恋,肯定会更加恼火。”
“没错,正因为这个,我才要带你一起走。”李淏的信念愈发坚定,“我错过了两个机会,一个是当年在朝鲜边界时没有带你逃走,一个是去年时没有冒险要了他的性命,如今真正是追悔莫及……这一次,我不能再错过了。”
我冷笑一声,“大概是被感情蒙蔽了双眼,所以他对我的心思,我一直看不透;可是他对于男人的阴谋手段,我还是略知一二的,你以为你能顺利地带我走吗?就算可以,你认为他能让你平安地活着,顺利地继承王位吗?”
第八卷 只手遮天 第三十四节 怒火焚身
淏冷哼一声:“我早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怎么会没有?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从来就没有奢望不带你走他就肯轻易放过我。”
“死,当然没有多么可怕,关键是死的值不值得。”到了现在,我反而镇定下来,头脑里的思维越发清醒,“你堂堂一国储君,不但为一个女人而死,更是为了他人之妇而死,这是否值得?倘若传扬出去,岂不是给朝鲜王室蒙羞?就算你如愿地当了千古情圣,可我呢,‘红颜祸水’四字,可以背负一生,更可以遗臭万年,这就是你愿意看到的结果?”
李淏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言辞反驳,于是只得哑口无言。
我正视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说道:“皇上这人,城府甚深,隐忍的功夫,很难有人匹敌。你在大清这许多年,他对待你十分优厚,甚至就像最可以信任的朋友,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当然是希望将我培养成一个听话的傀儡,将来继位,也是他多尔最忠实的臣属。”李淏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收买人心方面,他最厉害不过了,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虚伪本质,恐怕我还真要对他的恩德感激涕零了呢。”
“呵呵,你这回可说错了。”我摇摇头,脸上竟然不自觉地涌出笑意,“也许他一开始的时候是这么想过,但是现在绝对不这么想了,否则他也不会设计这么一个圈套来等咱们跳……我知道,朝鲜一直希望大明能够卷土重来。而且一直没有放弃这方面的努力。皇太极在时,对朝鲜严厉控制,甚至诛杀反清大臣,朝野中哪个不痛恨满人地?而皇上执政以后,对朝鲜则是笑里藏刀,手段更加巧妙:他表面上免除朝鲜每年给满洲贵族们的孝敬和贿赂,实际上现在对朝鲜的勒索,比以前更厉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他安插在朝鲜的奸细。恐怕已经遍布朝野市集了吧?在他的分化拉拢之下。‘功西派’的势力越发强大。现在从父王到‘清西派’大臣,恐怕个个都忍气吞声,对他恨之入骨吧?
而皇上则不遗余力地把你塑造成一个朝奸形象,现在父王和他的心腹大臣们,恐怕对你误会不浅;你地那些个兄弟们肯定在暗地里蠢蠢欲动,想要取代你地地位。你回国之后,就等于一脚踏入了龙潭虎穴。别说政治前途,恐怕连性命能否保住都属未知之数!让你被自己人杀掉,才是他地目的所在。”
有一点我没有琢磨出来,多尔衮究竟是什么时候打算放弃李淏这枚棋子的?如果说是为了我,恐怕当年就埋下了祸心;如果是政治上的缘故,那么会不会是李淏曾经暗地里和朝鲜功西派大臣联络,被多尔衮无处不在的奸细给探查到了呢?这样想来,多尔衮恐怕已经对李淏弃了杀心。
李淏忿然道:“我虽然知道他阴险。却想不明白他干吗要费这么大气力兜这么大个***。要想在大清就伸不知鬼不觉地将我弄成个‘暴病身亡’也很容易,又何必那么麻烦?”
“借刀杀人,才是高明的方式。皇上他不喜欢让自己的双手染血。他只喜欢动用权谋,让敌人在政治倾轧中倒下。因为这样倒下地人,绝对会身败名裂,他不但要毁灭对方的性命,更要毁灭对方的名声,这样才是最彻底的胜利。”
我看着那盏蜡烛微弱的火光摇曳着,生怕它逐渐熄灭,于是走过去,伸出双手笼起来。帐壁上,顿时出现了大片的阴影。“倘若你被杀,皇上就必然会‘震怒’,下旨严厉追查凶手和幕后主使,这样一来必然可以将反清派大臣铲除殆尽,基本上消除对大清不利的隐患。最后,他会装模作样地表示哀悼,再扶植一个真正听话的傀儡上台。而你,则是在朝鲜被万人愤恨地朝奸……皇上这一招,真是一石三鸟,不愧是从小就在残酷倾轧中磨炼出来地高手。”
李淏颓然地跌坐在了椅子里,默然不语了。许久,他终于开口了:“算了,我不回朝鲜了,不再做这个储君了,我带着你远走高飞,乘船出海,到多尔衮找不到的地方去隐居,再也不理会这些可以令人粉身碎骨的东西了。什么国家安危,民族大义,全都不管它了……”
我心中一阵苦笑,李淏直到现在还有这样地幻想,如若多尔衮真的有所防备,恐怕我们连这个大营都出不了。说不定现在,我们就已经被监视起来了。真不明白我既然明明预料到这些,却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继续耽搁,莫非真的是被愤怒迷失了心智?
我摇了摇头:“我又何尝不想彻底远离这些烦恼,远离这种猜忌不休,时刻警惕的日子?可是我放得下吗?我走了,我的儿女怎么办?皇上若是知道我跟你走了,必然会迁怒到他们身上,这不是害了他们吗?”
李淏突然站了起来,眼睛里盛满了伤痛和愤怒,连声音都颤抖了:“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了,都是借口!当年你为了他而不惜阻挡我的箭,甚至差点中毒送掉了性命,我还认为
感情迷了心窍;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你明明知道他的仍然坚持留在这里,这究竟是为了什么?我看你为的是权力!”
我第一次看到李淏如此发怒,也不禁一惊,然而还没等我说话,他已经一把捏住了我的手腕,力气很大。尽管腕骨很痛,但我丝毫没有挣扎,也许只有身体上的疼痛,才能暂时分担一部分心中的疼痛吧。
“阿贞,你变了,变得我几乎都不认识了。我现在终于相信,你不再是以前的那个阿贞了,她起码不会像你这样固执。更不会像你这样贪恋权势!”也许是压抑了太久,真正发泄出来时,他几乎失去了理智,“他对你这样,你还不走,除非你是个傻子,要么你就是不舍得放弃你现在地地位,不肯放弃你将来有可能获得的权力!我真傻。其实从前年冬天的那个晚上。和你一道伪造密谕时我就应该明白了。可惜我当时竟然懵然不觉,我真是天下最蠢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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