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初还以为自己听岔了,不过竖起耳朵一听,他分明在口口声声叫我“额娘”!我地天爷,人不能醉到这个地步,不能酒一上头就拉着嫂子叫额娘吧?或者他被电闪雷鸣吓得失去了正常神志,以至于意识不清,信口开河起来了?也就是发烧烧糊涂了才会产生幻觉,可他明明没有发烧呀!
“你仔细看看,我不是你额娘,你搞错了呀,你再仔细看看?”我挣扎了几下,却被他缠得更紧,只得极力地将脸凑近,“我是你嫂子呀!”
谁知道这下更麻烦了,多铎瞪大眼睛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自以为是地一笑,“呵呵,原来不是额娘呀。”
我顿时大喜,连忙点头,“对,我不是你额娘,我是你嫂子,你这下看清楚了吧?”
多铎忽然指了指我地鼻子,“噢,对了,原来你是十四哥。呃,你是十四哥!哈哈哈……你扮女人还扮得真像呀,我还差点上你的当了……我明白了,你是怕我遇到晚上打雷时就想额娘,所以就特意扮成她的模样来哄我,呵呵呵,你还真把我当小孩子看了。我不是,不是小孩子了,我早就是大人了……”
我算是彻底拿他没辙了,继续这么下去肯定也照样纠缠不清。阿思海等人远远地守卫着,不管能不能看到这里的情形,都不敢轻易冲上来,毕竟我们两个身份特殊,如此奇怪地保持着这般接触,实在令人不得不遐想万分。他们当奴才的只要有点脑子就不敢上前来撞破这个尴尬的场面,估计此时正远远地观望着束手无策呢。
正无可奈何时,多铎笑着笑着,就忽然变了声调,抽抽噎噎地哽咽起来,温热的泪水流淌在我地脖颈间,“十四哥,你就不要骗我了,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父汗走了,额娘也走了,他们永远永远地不会再回来看咱们了……以后咱们可怎么办呀,那几个大贝勒们是不会放过咱们的,我不要死得不明不明白的呀……”
看着他在我面前像小孩子一样流泪,尴尬和焦急渐渐地在我的情绪中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心酸和怜悯。这兄弟俩其实挺可怜的,别看他们平日里都那般自信和强悍。然而他们骨子里还是有敏感而脆弱地成分存在地,只不过恐怕连他们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罢了。生在这个帝王家地危险重重、劳心劳力,少年时父母双亡的孤苦无依、惶恐无助,这些都已经成了莫大的阴影,深深地烙在了他们地心头,恐怕也只有这样的酒醉之后,迷失心智之时,才能零乱地、断断续续地透露一回吧。
这时。脸颊上忽然有了星星点点的凉意。原来数次雷电之后。大雨终于来临了。这雨点来得很急,很快就淅淅沥沥地打在我们两人地身上。多铎不但没有任何清醒地迹象,反而抱我抱得更紧了,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雨水混合着泪水,沾湿了我地衣裳。我只得任他抱着,在这个血战之后的雨夜,在这个狼藉遍地的城头。无可奈何,相依为命。
……
第二天上午,我坐在床头,看着仍在酣睡中的多铎。这家伙比我醉得厉害许多,所以自从被侍卫们七手八脚地送到府
,就沉睡到现在。努力回忆着,好像在大雨到来之人实在没办法。不得不赶来将醉得一塌糊涂的他从我身上拉开。在接下来的瓢泼大雨中将我们护送到城门洞里避雨。雨稍歇之后,才一路送到扬州城的府衙里来安顿下来。
虽然没有被雨淋到发烧,然而酒醒之后地我却感到面红耳赤。脸颊发烫。昨晚我们可谓是丑态毕露,丢尽了脸面。真不知道以后这些侍卫们该用什么样的眼光看我们,不过也幸好是他们,出于尽忠职守的考虑,他们自然不会将此等尴尬事到处传播,所以暂时还没有泄密的危险。然而即便如此,我也足够难堪的了。
呆了许久,他仍然睡得香甜,我觉得室内有些气闷,于是起身去窗口,推开了两扇纸窗,明媚的阳光顿时迫不及待地挤进室内,再看看窗外的景象,顿觉翠绿满目,心旷神怡。我早上时来这里的路上,就已用惊叹地目光欣赏过这里地美景,但见水阁处处,绿水悠悠,垂柳倒映在荷花塘的一池碧水之上,宛如江南女子的温婉娇羞。这么好地景致,若能长久居住下去该有多好?
雨后清凉的微风吹拂进来,很快,我就听到背后的多铎颇为惬意地哼了一声,然后是悉悉簌簌的翻身之声。我回头一看,多铎改成了侧卧的姿势,脸朝着外边,和上次柴房里一样,甜甜美美地吧唧了一下嘴巴,就差口水横流了。
我走到近前,捞起床边帷幔上的流苏,在他脸上轻轻地扫了几下,“我的大将军,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嗯……别烦,让我再睡会儿……”多铎眼睛也不睁,用慵懒的声音回答了一声,就继续享受着舒服的睡眠去了。这张典型的江南官宦人家的红木大床,将舒适的要求做到了极致,上等丝绸,绝美苏绣,散发着香草气息的软枕,足以让人“高枕无忧”了。
然而多铎这个家伙似乎浑身散发着一股强烈的破坏力,不但一开口就带出了难闻的隔夜酒气,也不知道昨晚什么时候在光滑精致的枕面上用口水华丽地画了一幅地图,粗一看像海南岛,再仔细看又有点像崇明岛。唉,还真是个另类艺术家。
我叹口气的功夫,多铎忽然极其清醒地睁开了眼睛,倒把我吓了一跳。“咦,你不是要继续睡吗,这是怎么了?”
他“呼”地一下坐起,快速地打量了四周之后,这才将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下来,好像惊魂稍定一样。“我,我怎么躺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看来他昨晚还真醉得不轻,不然连怎么到这里来的都记不清楚了。“你昨晚喝得酪酊大醉,连路都走不了,阿思海和几个侍卫们就把你送来这里来歇息了。”奇怪,我向他解释时,总感觉气氛怪怪的,好像我是一个人贩子迷晕并拐骗了纯洁儿童一样,“你不必疑惑,这里是扬州府衙,阿山已经派人将这里查勘仔细,安排妥当,并且令你的亲兵们在这里严密驻守了,保证不会有什么人威胁到你。”
多铎拥着锦缎薄被,侧着脸似乎陷入了冥思苦想,许久,这才尴尬地笑着晃了晃脑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好像我和你谈着谈着,心情不好,就不知不觉地多喝了几杯,之后的事情就记不清楚了。好像,好像还打雷闪电,还下了大雨似的……对了,我昨晚酒醉之后,没有说什么发烧一样的胡话吧?”
按照我一贯的习惯,为了避免这种极要面子的人难堪,自然不会如实道来的。只不过他昨晚的表现实在太过火,也让我好不羞恼,所以这次我没有怎么隐瞒,“呵,你还好意思问呢,你昨晚简直迷糊透顶了。不但差点被几声炸雷吓得魂不附体,差点尿了裤子,还搂着我一会儿叫额娘一会儿叫十四哥的,就像块麦芽糖,怎么甩也甩不脱,害得我在那么多侍卫面前丢净了面子……”
他的脸色变得红一阵白一阵的,颇得川剧变脸真传。“不会吧,你别吓唬我,至于那样嘛?我喝多了一般都是倒头就睡的,怎么会嚷嚷那么多不可思议的胡话?不可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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