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定地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尽管我已经知道了他的意图和作为,却依旧要故作恍然,“看来,你是打定主意,准备行动了,而不是来征询我的意见,和我商量此事是否可行的了?”
他那双水月清濯的眼睛里,有一抹缥缈若无的冰冷,缓缓地蔓延开来,“你猜的没错,我的确不是来征询或者商量的,而是要告诉你,我已经动过手了。”
第八卷 只手遮天 第一百三十三节 如此摊牌
动手了?你是怎么动手的?”我做出一脸惊愕状,问的伪装还不算差,只不过见他脸色着实不善,似乎并非单单一个告知那么简单,他是不是怀疑了一些什么呢?想到这里我心底越发紧张。
多尔衮的眼睛里闪烁着异常明亮的锋芒,冷酷,而又犀利,这样的锋芒一般只在男人的对决中才会出现,不过他的语气却非常平淡,似乎在说着一件日常生活中的小事,“我在这边,距离朝鲜千里之遥,鞭长莫及,也只好假手于人了。李倧早就有废黜李淏的意思,却又优柔寡断不肯付诸实施,我只不过让人促使他下定了这个决心罢了。”
尽管我早已从陈医士那边得知了事件的大致经过,然而多尔衮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下过什么指令之类的却无从知晓,现在听他自己说来,我总算能将这个事件了解透彻了。不过,我还要强打精神,将戏继续演下去。“那么结果怎么样了?李淏被我父王废黜了?”
多尔衮忽然露出一脸讽刺的表情,笑道:“这个恐怕就是你误会了,李倧下的决心,并不仅仅是废黜李淏那么简单,而是从根本上铲除他,也就是,杀了他。”接着,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就像等着看好戏的热情观众,来看我如何反应。
我越发惶恐了,越是害怕在他面前露出破绽,就越是心虚气短,连手也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幸好他只是盯着我的眼睛,于是我将一只手悄悄地缩进了袖子,另一只手则不着痕迹地背到了身后,这样才勉强避免了立即失态。
“哈哈哈……”沉寂片刻,我忽然有了出其不意地回答,“真是笑话,你是故意逗着我玩儿的吧?天底下哪里有父亲要杀儿子的道理?我父王和兄长的关系究竟如何,我虽然不清楚。不过我父王好歹也是个心慈手软。宅心仁厚的人。废黜就废黜了,何必要闹到杀人的地步?若是被国人知道了,这个国君的威望岂不是荡然无存?”
我的反应并没有让多尔衮满意,他也没能从我地神态中捕捉到什么,不过他地耐心倒是不错,于是不徐不疾地说道:“若是单单废黜就能解决地话,又何必铤而走险?李淏这个人。野心大得很,一旦被废黜,岂有善罢甘休之理?他背后的势力也很强大,从后宫到外戚,甚至手握了朝鲜一半的兵权。所以说,只要他李淏活着,那么夺位自立,是迟早的事情。因此。只有出此下策。才能永无后患。
“他具体有什么势力,有什么野心,我不知道。也懒得知道,毕竟这些都是你们男人间的事情,你不希望我插手的,我当然会知趣的。只不过,我就奇怪了,你这么担心干吗?朝鲜毕竟是大清地属国,休要说国君即位,就算是立个世子,也必须要征得大清皇帝的同意才能行得通;你不同意,就算李淏坐在了王位上,也照样当不了大王,他总不会笨到以为自己的力量大到了可以与大清对抗,而可以强行即位的地步了吧?若他真是这个打算,只能说明他已经疯了。”
我的疑问确实有些道理,就如同一篇论点论据论证都非常严谨的论文,不动些脑筋还真难以反驳。不过多尔衮是何等精明之人,怎能轻易被我难倒,“呵呵,如果李淏真这样铤而走险了,兴许还真有成功的可能呢。我问你,若是他真的上表请我允准他即位,我究竟是准呢,还是不准呢?”
我愣住了,“呃……这个,确实有点为难。”
“这就是了嘛,要是他足够聪明,就低声下气,和我好说好商量,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你说我到底是答应不答应?到时候我不就尴尬了吗?”
我暂时被他问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过很快又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对了,是不是你已经派人给了我父王那个暗示,就是要想彻底无忧,就彻底铲除李淏?”
他听到这里,得意地笑了起来,然而他那狭长地眼角流出地波光却让我感觉到一丝冷冷的寒意,“没错,要杀李淏,确实就是我的意思,我也确实派人暗示给李倧了,只不过你父王只知道应该杀李淏,却绝对不知道这个其实是我地想法。要是他知道了,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肯;他要杀的是朝奸,而不是和他站一个阵线的人。”语气上微微一顿,接着问,“你明白了吗?”
我木木地点头,“明白了。”感觉论起心机和阴谋智商来,我真是再修炼十年也撵不上他。我就像一列火车,只要运行,就必须在人为的控制下沿着固定的铁轨行进,再没有其他道路可走,没有自选的余地,他,就是这个控制者。这个男人,霸道到自信可以掌握一切,而我,真的要这样无可奈何地任由他掌握摆布,当一个丝毫没有自主能力的木偶吗?
更要紧的是,难道男人一旦沾染了政治,就可以变得如何冷酷无情,如此卑鄙阴险了吗?李淏虽然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好歹也是我名义上的哥哥,也是我曾经的情人,尤其我还是被他以“礼貌”的态度抢夺过来的,而不是和李淏感情出现问题而分道扬鏣,深恶痛绝。所以,无论是出于亲缘关系考虑,还是出于我个人情感的角度考虑,他都不应该以这种态度来叙述这件事情,更何况他要算计的是我的娘家,要杀掉的是我的亲人。似他这等轻慢,倨傲,而又明显蔑视的表现,怎么说都算是对我的一种不尊重。当着妻子的面说要杀掉小舅子,还这等冠冕堂皇,毫不掩饰,这究竟说他诚实好呢,还是目中无人好呢?
想到这里。一股难以名状的怒火渐渐生出,取代了原本占据着心头地恐慌,我的脸色不知不觉地沉了下来,再也无法集中精神演戏下去了。
他似乎并没有觉察到我的异状,又颇有玩味地问道:“只不过,我有点疑惑,你问了这么多,为什么不问我的计划成功了没有。李淏究竟是死是活呢?莫非你早已知晓了?”
我忽而一个冷笑。从牙缝里发出声音。“其实不用问也猜得出,你没有得手;你若是已然得手,肯定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着笑了,怎么会慷慨大方到和我一起分享?”
多尔衮显然没想到他那样犀利的疑问居然被我轻易破解了,于是一愣,讪讪道:“你果然聪明过人,猜得如此准确。”
“看皇上的语气。似乎以为我一直在装
则你瞒得密不透风,身在后宫的我又怎么可能知晓此是让我知晓事情经过,还不如说是借机来个迂回审问,是不是这个意思呀?”
我强制按压着心头的愤懑,一脸平静地问道。我觉得我现在就像是被人拉出来游街地囚犯,若是闷声不吭,肯定大大地扫了大老爷和看客们地兴致。还不如成全他们地心意。喊几句口号,来几句“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这类豪言壮语,倒也能博得个满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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