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插话道:“是呀,我还记得你那时候说你最喜欢吃的水果就是荔枝,我说早晚有一天会实现的。没想到,这话说过之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个年头,现在想想,还真是过意不去……这不,尚可喜他们已经拿下广州了,等今年夏天,我就叫他们进贡最好的荔枝,派最快的马驿送来京,让你好好过过瘾,就像当年唐玄宗和杨贵妃的故事。”
我先是有些吃惊,不过取而代之的是感动和喜悦,想不到,这么多年前的一件小事,当时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他居然还清楚地记得。这些年来他都没有提过,连我都差点淡忘了。
多尔衮见我此时的模样,就知道我是什么心思。“哎,有什么好惊讶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没别的本事,过目不忘的本事却是有的,记性可比一般人好得多呢。对了,你说说,到时候我真的这样做,咱们俩会不会也来个青史留名,成就一个动人的传说呢?咱们就是,就是千古帝后恩爱的榜样,让唐太宗和长孙皇后都在地底下羡慕咱们。”
我见他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模样,忍不住故意给他泼泼冷水:“呵,你想得倒美,天底下的好事你恨不得得占个全乎。不但要万里江山、至高权位、能臣良将、娇妻美妾、儿女双全、富贵荣华,还要青史留名,你见有几个人能这样圆满的?你的野心可真是大过了天去。”
他不但不恼,反而更加得意洋洋地标榜炫耀着,“是呀,我的野心要是不大,今天都不知道埋哪儿去了。男人就是要有野心有壮志的,这样才能像雄鹰一样,让人人仰视,否则和家鸡有什么区别?鹰的寿命有三四十年,至于家鸡嘛,用不了两三年就得宰了下酒。”
“这样说来是不错,可你也不想想,那些史书啦,传说啦,野史啦,评书戏文啦,诗词歌赋啦,哪样不是他们汉人编的?你我都不是汉人,还指望能青史留名,成就千古佳话?你这些年杀了不少汉人,又强令他们剃头,他们不恨死你才怪。你放心好了,将来后人们一提到了,肯定都在前面加上‘暴君’俩字,这样的名声,你一准儿逃不了!”说到这里我忍不住有点后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好么秧的,就提到头的事情了,要知道多尔衮在国家大政上极其刚愎,最恨别人在他面前质疑这个政策,说这个不好的。
不过我算是白担心了,他今天看起来心情挺不错的,居然头一次没有因为我说到这个而拉下脸来。相反,还笑得挺灿烂,“暴君好呀,总比昏君强。你看看那些开国帝王,就是他们汉人的帝王们,又有哪个不杀人不残酷的?其实呀,你发现没,兴国的暴君可比亡国的暴君多呢。而遇到昏君,大半都是亡国的。”
说话间,有新烤好的肉端了上来,他用象牙著夹了一片,蘸好调料,放到我面前的银盘里。“再说个题外话。我知道在这里修建了行宫,你有点意见,毕竟福陵昭陵前年才彻底完工,现在紫禁城里,当年被流寇烧毁的三大殿,还有乾清宫,交泰殿之类的都正在重建,你看不惯我这么能花银子。可你要想想,钱可是节省出来的吗?崇祯皇帝省吃俭用,不近女色,不兴土木的,到了还不是亡了国?我虽没有管过户部,可这理财方面,还是有点心得的。太奢侈当然不行,挥霍太厉害就是败家;不过太节省了也是不行的,国家不把银子花出去,小民怎么受益?各行各业怎么兴旺?难道咱们每年光收了他们的税赋,就都积攒在国库和内库里面,等着银子慢慢烂掉?银子钱币没有良好的流通,国家的命脉也就衰弱了,迟早要玩完的。所以说,开源节流,重要的是开源,是想办法怎样去挣更多的钱,而不是当个吝啬小气的守财奴。这些,你可明白?”
第九卷 净土千秋掩风流 第十四节 伤脑筋的教育
真是无语了,也有点啼笑皆非的意思。看来,当暴也有理,总之他就是一贯正确,一句顶一万句。不过呢,排除偏见,仔细想想,他说的也有一定道理,虽是歪理,也不完全是胡扯的。
“算啦,以后我不再唠叨这个就是,你呀,应该整俩绰号玩玩,一个叫做‘常有理’,一个叫做‘总有理’,我算是说不过你。”无奈之下,我也只好甘拜下风了。
“那你该叫什么,叫‘没有理’?哈哈哈……”他挺开心的,笑罢之后,又催促我道:“赶紧趁热吃吧,光顾着说话去了,再不吃就凉了不好吃了。”
盛情难却,我虽然暂时还没有什么食欲,不过也老老实实地吃了起来。吃到一半,我忽然又想起一条挺重要的事情,“对了,咱们得琢磨琢磨,要怎样管教管教东才好。这不,刚才我来这里的路上,看到她和多铎家的慧格格打架,还出言辱骂,实在太不像话了。”
完全在我意料之中的,多尔衮仍然是一贯的做派,出于对女儿的溺爱和纵容的习惯,他并不在意,而是轻描淡写道:“这有啥?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不就是小孩子之间打架吗?这事儿也正常,我小时候也挺喜欢和人打架的,你放心好了,过不了多久,俩人保证又得好到穿一条裤子了。”
看他这副懒洋洋的,满不在乎的模样,似乎女儿这样刁蛮任性反而让他脸上有光一样。我有些恼火了,“你这是什么话?你还把东当小孩子那样宠着吗?她今年都十五岁了,有些人家地女儿这个年纪都出嫁生子了,还要像对小孩子一样地纵容她吗?再说打架,你以为是普通闹个小别扭而打起来的吗?明摆着就是她仗势欺人呢。”接着,将整个打架事件的过程详详细细地给多尔衮讲述了一遍,看他如何反应。
多尔衮这下总算是端正起神色,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来了。他微微皱眉。琢磨了一阵子。却有些诧异地问道:“她现在怎么会成这副样子?我虽然知道她打小就顽劣刁蛮。却看她挺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嘴巴也挺甜,模样也好,也就任由她的性子去了。这两三年我没怎么在意这方面,心想年岁大些懂事了,多少能收敛着点了。可是听你这么一说。事情就严重了,这样子下去可怎么得了,也蛮横得过头了吧,将来搞不好得成个万人嫌。”
听到他说到这里,我禁不住也有些自责。养不教,父之过。说来说去,也是我们管教无方,现在她在皇宫里面为所欲为也就算了。可是要不了多久就得给她找婆家了。她要是再这样继续下去,外人还不以为是我们的家教太差,才培养出这样一个活宝来?我们丢脸也就算了。万一再招惹出什么祸事来可怎么办?可是,等我发觉这些的时候已经晚了,现在她正值叛逆期,说轻了当耳旁风,说重了肯定要引起她的逆反心理,越发抵触我们地管教。这事情,还真是犯难呢。
于是,我叹息着将我地这些忧虑说了,他也感到事态有点严重,“也倒是,现在才知道管教,确实晚了点,搞不好她还要记恨咱们。咱们就她一个女儿,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点点看着她长大,出落得如花似玉,也不容易。你说说,要是她因为这个而记恨咱们,还真是……真是叫人伤心呢。”说到这里,他地眼睛里竟然有些许惆怅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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