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华是怕么?”
苏妙龄道:“怕,自然是怕的。每每午夜梦回,我总能梦见上辈子,梦见各种生不如死的画面。这辈子得以重来,我便告诫自己,一定不要再步入前尘,于是早早向她出手。待亲眼送她离开大周,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哪晓得她还能卷土重来!”
想起上世种种,苏妙龄怕得直打啰嗦,“上世被她那样毒害,我便发誓有朝一日定要手刃她的。可今生重来,几次三番要向她下狠手,却都手软了。”
叶风道:“阿华不必去报复谁,你要走的路我替你铺平,你的仇我替你报。你只要安安心心的做我夫人,替我养儿育女就好。”
“昌盛哥哥重情义,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况且我不想让昌盛哥哥后悔。”
上辈子叶风虽设计杀了叶甚,但是老夫人痛失儿子,没几日便撒手人寰。叶风便将老夫人的死归咎于自己,一生活在悔恨中。他们既然有机会重来,苏妙龄便不想将上一世的路重走一遍。
叶风叹息,“阿华不必担忧。”他温柔的眉眼里冷意一闪而逝,搂着她温声许诺。“卿卿是世间独一无二,没人能替代,没人能伤害!”
第118章 左右为难(1)
等待院子里的芭蕉叶枯了一半的时候,秦桑那日被柳嫣打得青肿的脸早彻底痊愈,恢复了最初的细嫩白皙。可从那日过后,叶甚再没来过她院子,想着叶甚,她穿针引线的动作一顿。
叶甚不来她屋里,不见她,大约有两个多月了罢?
秦桑望着纱窗外垂头丧气的芭蕉叶,不由一声长叹。
起初他不来时,她也没觉得日子难熬,待久了,便是茶饭不思,人也跟着瘦了几圈。她想着,叶甚那么疼她,他不来,定是太忙了,等过几日他就来了。可她等啊等啊,可他总不来。他不来,院子的芭蕉枯了泰半,而她手头上那件从秦淮带来的未完工的中衣也早早做好了,她想让他试试的,但不见他,她又能如何呢!
他果真不来了么?
果真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么?
还是她已经颜老色衰,再也如入不得他眼了呢?
秦桑扔下手中针线,跌跌撞撞跑到梳妆台前。铜镜里的女人梳着单螺髻,髻上一支蝴蝶含珠金步摇,步摇的流苏直直垂到她颈上。她脖子长且白,血红色的珠子落在细白的颈上,大红大白的对比触目惊心。
手抚上脖子,秦桑眼里忽而闪过一抹疯狂。
往日两人欢好时,他最爱的除了她的细腰,便是这纤长脆弱的脖子了。可当这两样不再成为特例后,她如何能凭着一张妖冶至极的脸蛋在众多美人里杀出重围?
以前独宠时,她总没有危机感。她以为凭借一张脸,借着她在叶甚心里的位置,她今生该能大杀四方的。然而一切不过是她的妄想罢了。
男人有几个不好色的?世上又有哪个男人能对着一张脸不腻味的?何况,还是她这样一张脸!
虽则艳气逼人,可也曾让他挖心挖肺,令他求而不得受尽天下人耻笑。
依然进来,见秦桑坐于镜前。镜中的她神色凄迷,大约是想起了往事,眉宇间有着难以察觉的悲恸。依然心下一跳,想不通秦桑为何会露出这样一种神色。
便是曾经得宠,眼下失势,她也不该是这副表情的。秦桑现在的神色,好似犯了滔天大罪,急需救赎。
秦桑不过一个歌女出身,哪里就能犯下滔天大罪。想来是她多虑了。
依然不敢随意揣测主子心思,便笑道:“姨娘要梳妆么?”
秦桑不答,痴痴的瞧着镜中人,许久后问依然。“我美么?”
依然不假思索,极是肯定地道:“极美!”
秦桑的美是那种咄咄逼人的美,美得一点不含蓄的。兼之人妩媚,举手投足间极尽风流,素日里便是一个眼波婉转,那也是道不尽的柔情百媚。恁是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要为之疯狂,为之酥了铮铮铁骨的。
然自古以来,以色事人者,又能得几时好?
瞧瞧,先时叶甚不还非她不可,也曾为她一发冲冠,为她丢官爵位吗?到了眼下,不是说抛弃便抛弃!
唉,世上任何一名女子的命运都将是她要走的路。而她曾走过的路以及未来将要面临的,别的女子也都将要步入她的后尘。
秦桑笑,眼里几分落寞几分冷然。“可他不来了,他已然腻味了这美色。”
依然开解。“许是六爷有别的苦衷。”
秦桑道:“他能有甚么苦衷呢?这两个多月来,不过在美人怀里夜夜笙歌罢了。”说着,想起听到的那些讽话,脸色越发难看,眉宇暗藏的寂寥又换了疯狂的妒意。“若他只在夫人处安置也罢了,可他也去了两个姨娘的屋。府里的人都说,六爷开窍了,晓得雨露均沾,为叶家开枝散叶……”
秦桑说到此,泪水不知何时濡湿了脸庞。她抬手摸了摸,脸上冷冷的,冷意透着指尖直达心底,她冷不防打了个寒战。
她这是怎么了?
又为了一个男人哭成泪人儿,又想要为了男人明枪暗斗么?
可她是秦桑呀,她是秦桑!
秦桑只是秦淮河畔的一名歌姬,她活在秦淮河灯火通明的夜色里,活在秦淮河歌姬的靡靡之音里。男人于她,不过是清晨宿在草叶上的露珠。他来,她便敞开怀抱接纳,他不来,她便与夜色和朝阳为伍。然而世事难料,她历经了风霜,又感受了温暖后,她也终将舍不得遮风挡雨的屋子,要将自己丑陋的嘴脸揭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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