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里已有怒气,弄晴大惊,忙开门去探情况。房门方开,忽见一名少女匆匆而来,不待她看清,少女已推开她入了屋。
“婠婠!”安怡郡主大步行至塌前,瞧着塌上形容憔悴的好友,一双手战战巍巍拿下她戴的帽子。帽子摘下,看着光秃秃的头顶,一时情难自禁,抱着苏妙仪大哭不止。“你这个傻子!世上哪有过不去的坎?非得绞了一头青丝皈依佛门。苏家人欺负你,你自当百倍千倍还回去就是,何苦为难自己,没得让敌人开心。”
“阿馨,是我罪有应得。”苏妙仪不敢看她,回忆上世自个残忍的手段,想起自己最后落得那样一个悲惨境地,苏妙仪道:“我在为自己赎罪,只求死后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能忘却今生种种,投个好胎。”
“你惯会胡说,”安怡郡主哭诉:“你不过失手害得苏二小姐落水,他们却步步紧逼,害得你落到如此境地。若说有罪也是他们,与你何干?”
安怡郡主处处维护,苏妙仪听罢内心酸涩不已。眼前这位是她闺中密友啊,即便她十恶不赦,阿馨也坚信她心地善良,她过得不顺也是他人迫害。如此善良,处处为她着想的阿馨,上辈子却因自己死不瞑目,如今重活一回,她如何还能害阿馨呢!
“阿馨,”苏妙仪喊她,反手握住她的手,尔后示意弄晴出去。弄晴一干人退下,关了门,远远的站院子中。“苏二小姐确是被推下水,也是我在她汤水中下毒害她。我害她,不过是嫉妒她有叶风的疼宠,也有爹爹和哥哥的疼宠。我是被猪油蒙了眼,做出了那等上不得台面的下作事。”
“那也是她活该。”安怡郡主愤愤道。
安怡郡主的母亲与周边静是表姊妹,两人关系要好,往来频繁。因而安怡郡主与苏妙仪一同长大,感情甚好。安怡郡主自认为了解苏妙仪,她同样也认为像苏妙仪那么骄傲的一个姑娘,不可能无缘无故下手毒害人。同理,她安怡郡主而是深宅大院里出来的姑娘,她素日里在谁跟前都是一副天真烂漫不谙世故的模样,进宫能没心眼儿的嘻嘻哈哈的透皇后娘娘欢心,可她展现给外人的那副样子并不是原本的她,而苏妙龄亦然。
若深宅大院里的女子都如面上看的天真无邪,又岂会有后宅风云!
在安怡郡主看来,后宅的女子,没一个省油的灯。因而,谁善良谁蛇蝎心肠,看的仅是谁手段更高明,谁做的戏更足而已。至于生的人,根本不必愧疚杀人。
与敌人短兵相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命而已。有甚么好愧疚的呢?
苏妙仪摇头,佛说因果因果,有因才有果。世上没有谁活该受罪,也没有人能无缘无故害人。
“你可信前世今生?”苏妙仪问。
安怡郡主笑,摇头道:“我素来只看眼前,只珍惜眼前。”她握着苏妙仪冰冷的手,将自己的热度渡给她。“前世已过去,纵然万劫不复也无能为力,而今生,我们过的也只有眼前,往后还待谋划。如此,你还纠结甚么前世今生呢?”
“你是个看得透的,”苏妙仪轻叹,倘若上辈子她有安怡郡主一半眼界,又怎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倘若她上辈子没存了那歹毒心思,又怎会有今生的悔恨。“我前生做错了太多,今生皈依佛门,求佛给我洗去一身的罪孽。”
“你……”
“阿馨,你莫急,且听我说。”苏妙仪打断她,顺势将她揽入怀中。也不去看她的眼,目光只落在窗边那尊菩萨小像上。那菩萨手持净瓶,瓶中杨柳青青,她一脸笑意。“前些时候梦魇,梦中我做尽坏事,累得阿馨和太子殿下锒铛入狱,最后死于一场大火里,也害得叶将军惨死他乡。而我最后被发配边疆充军/妓,在那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至死也没能为你们报仇。阿馨,我怕,怕有朝一日梦中场景依依应验。我更怕疼我,爱我,怜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苏妙仪哽咽不已。
往事逼仄,那些不堪入目的过往宛若锋利的刀尖在凌迟她的心,一刀又一刀,仿若在告诉她,前世她有多歹毒今生就有多痛。
苏妙仪看见佛龛上众神灵在审视,菩萨慈眉善目却在看她时眼里也带了凌厉和蔑视。
都说菩萨慈悲为怀,当一个人被菩萨蔑视,是否可说明此人已无可救药?
“不过一个梦罢了,你这是何苦啊!”安怡郡主痛哭不已,“竟是这般逼迫自己?”
第19章 灼灼其华(1)
“婠婠,你还俗与我一道回家罢。”两人又抱头痛哭一番,安怡郡主提议道。“苏家不容你,你也不必回苏府,随我回家,我让阿爹阿娘认了你做闺女,日后咱们姐妹相伴,是最好不过的。”
苏妙仪下榻,给安怡郡主下跪磕头。她一番举措让安怡郡主大惊失措,不懂为何她突然三叩九拜起来。反应过来后忙上前扶她,可她已经趴伏在安怡郡主脚下,像个虔诚的信徒,而安怡郡主是她朝拜的神。
“多谢郡主厚爱。小人既已出家,这一生便只供奉佛祖,不做他想。时日不早了,郡主还是早些回去,省得家人担忧。”
安怡郡主听她如此说,气得不行。又知她性子,也不敢强迫她。兀自生了会闷气,她方道:“礼佛讲究的是一颗真心,若真心在,在哪礼佛皆是一样的。你既不愿还俗,我也不逼你。只你答应我件事,明儿收拾妥当了与我回陈府,你在我院中修行,我能时时见着你,我心方安。”不待苏妙仪拒绝,安怡郡主又道:“本郡主只是告知你,不是与你商量。苏妙仪,我实话与你说罢,这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你且看着办!”
52书库推荐浏览: 汀舟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