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盈盈的,话里话外皆是维护苏妙仪,并未因她不来而心生不满。众人看罢,都道她心地善良,为人大度等云云,心下越发愿意与她结交。
一粉衣小姐细声与她相邻一位小姐咬耳朵。“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偏这时候身体不爽利。我看那位大小姐,她心里指不定怎么怨恨呢。”
说到怨恨,粉衣小姐声音不觉高了些。
她同伴扯了她一下,低声道:“你小点声,别让苏二小姐听见了。”
粉衣小姐瞅了瞅苏妙龄,对方正和赵家小姐说笑,一副慈眉善目的俏模样很是惹人怜。不由叹道:“摊上那样一位姐姐,也是怪可怜的。”
赵家小姐皱眉,只觉粉衣小姐颇为讨厌。都是身处深宅大院的,谁人手上没个腌脏事?偏她装模作样讨人嫌!
想罢,便不欲理她,转而与另一位小姐说笑。粉衣小姐心下愤懑,虽是不满于赵家小姐态度,到底也不敢轻易惹怒她,便唯有忍气吞声。
却说水瞭汀热闹非凡,倚梅院处偏是清冷无比。
弄晴耳听着空中隐隐传来丝竹声,又听得唱道:“坐春闺只觉得光阴似箭,无限的闲愁恨尽上眉尖。奴这里心中痛玉颜清减,夜不眠朝慵起又向谁言。”
真个是:彼岸天堂,此岸人间。
想罢,又想起屋中那位不争不抢,无悲无喜还任人欺负。不禁悲从心来,心下更恼恨苏妙龄等人,遂关了院门回屋。屋里一盏残灯,灯火明灭,照不尽灯下人一脸苍白。
弄晴道:“娘子可是身体不爽利?”
苏妙仪道:“今儿眼皮打架打得厉害,怕是有大事发生。”
苏妙仪心烦意燥,手中经书再未翻页,她索性放了经卷不再看。
弄晴上前拿了剪子剪烛火,待火烧得亮些,她放下剪子方问。“娘子是左眼皮跳还是右眼皮跳?”
左眼皮一直跳个不住,苏妙仪抬手按了按,道:“左眼皮。”
弄晴笑道:“右眼跳灾,左眼跳财。娘子莫忧,指不定明儿便拣了银子呢。”
她解释得倒是有趣,苏妙仪也笑道:“我终日屋里诵经,哪里去拾得银子。”
弄晴自知失言,便闷不吭声。
苏妙仪笑道:“我瞧着你脸色不佳,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惹恼了你?”
继杨亦如送丫头婆子过来有段日子,这些个下人们表面对她恭敬有加,暗里处处嚼她舌根,从未服她。倒是服从苏妙龄,道苏妙龄心思简单,待人和善,不似她这般尖酸刻薄,待人傲慢等云云。
他们自以为自个儿藏得好,却不知风声早传入她耳。她不计较不过是不想哥哥担忧,又与苏凛闹僵罢了。
弄晴道:“并无。不过是苏二小姐生辰使得奴婢想起往事。”
弄晴年长苏妙仪几岁,服侍苏妙仪时已是懂事记事的年纪。苏妙仪小时倒也天真烂漫,偶有对苏凛撒娇时,可苏凛眼里心里不过是苏妙龄,便是苏妙仪生辰也并未重视。倒是苏妙龄,每年生辰都办得热热闹闹的。
两厢一对比,宠谁排斥谁,一目了然。如此分明的对待,最后也怨不得苏妙仪对苏妙龄下毒手。
弄晴私以为后宅争宠,无对与错。端的看谁是最后的赢家,谁又笼络了家主的心。
而苏妙仪失势,不过是没人帮衬,自家哥哥又是个一言难尽的。加之第一次害人,动作不干净,方法不隐蔽而已。
弄晴亦正亦邪。
上世苏妙仪对苏妙龄下毒手。她前期苦口婆心劝过几回,苏妙仪不听,她便也不再劝,转而给苏妙仪出谋划策。弄晴也十分手段了得,倘若不是丫头出身定当有所作为。
虽如此,弄晴倒是忠贞不渝。纵然苏妙仪后来落魄,她也没舍了苏妙仪另攀高枝。弄晴依然尽忠于她,最后为了救她葬身火海。
苏妙仪不知如何又想起了前尘往事,神情恍惚,却听得弄晴道:“娘子身体不舒坦,不如早些歇了?”
苏妙仪回神,瞧她一脸担忧,心下触动。前世弄晴在他人眼里不过一个唆使主子做着下作事的叼奴。以致后来她葬身火海,不知有多少人暗自欢喜。
前生因她之过害了弄晴,今生她好好的,弄晴定能安然度过此生罢?
想罢,苏妙仪笑道:“外头闹得紧,怕是睡不着。”
虽说如此,却也放下经书往床榻而去。
水瞭汀上欢声笑语,水瞭汀岸吚吚哑哑。细细听来,不知汀上何时换了曲目,听罢优伶堪唱:佛前灯,做不得洞房花烛。香积厨,做不得玳筵东阁。钟鼓楼,做不得望夫台。草蒲团,做不得芙蓉,芙蓉软褥。奴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汉。为何腰盘黄绦,身穿直缀?见人家夫妻们,一对对着锦穿罗,啊呀天吓!不由人心热如火,不由人心热如火!
第31章 神女思凡(2)
夜渐深,水瞭汀似还有唱戏的吚吚哑哑声。苏妙仪睡不安稳,翻了个身,瞪眼瞧着窗外。前日苏凛不知发的甚么疯,吩咐下人将院中梅树砍尽,移栽了一院的人芭蕉树。苏妙仪只作不知,每日里依旧诵经念佛。
窗外好似下雨,雨滴落在蕉叶上,嘀嗒嘀嗒地,凭添了几缕愁丝。
这是春愁,苏妙仪想。
可佛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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