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是一时情不自禁,将近一个星期的反复高烧,已经将他心底里所有的镇定自若烧得灰飞烟灭。没有人会比自己更意识到,油尽灯枯的可能。那是一种眼看着自己的的身体一步步衰败的感觉,那种越发萎靡的预感,让他惊觉自己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可是,怎么办?他还有愿望未了,他心心念念等了这么多年,如今,陆琛终于长大成人,他以为自己终于有望,却还是迟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陆琛低头,将他的手心放回到床垫下,微微一笑,眼底却并无笑意。“我十岁生日的那天,就知道了。”
那个时候,他还是个上蹿下跳的孩子,陆冥更小、还在哇哇学语,没有人成天把他和弟弟拿来对比,而父皇也还没有坐上王位,和他现在一样,还只是个皇子,拥有自己的府邸。
可父亲从来看到他都不开心,总是一个人待在自己的寝殿,一个人独来独往。
无论是母亲还是大王妃,非他召见,不可擅自出现在他寝殿。
那个时候,自己只是觉得奇怪。
直到十岁生日的那天,所有人都在他的生日宴会上大肆庆祝,父皇面对来宾,雍容大气,脸上的笑容却并不明显,他于是偷偷溜到父亲的寝殿,心心念念想要发现父亲总是待在寝殿不出来的秘密。
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父皇对寝殿这么留恋,向来不允许他们随意进出。
后来,他终于在床头柜找到了那个东西。
一张照片!
氤氲的灯光下,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张照片,上面一个银发银眸的女人抱着一个同样发色、肤色的男孩,似乎朝着来人微微一笑,唇角甜蜜地勾起,美到无法描述!
照片上,那个女人,美得像是流光,眼睛银白透亮,如同北地的雪景,夺人心魄。而坐在她膝头的男孩,那么小、那么俊,简直比自己那个被人夸到天上去的弟弟陆冥还要让人挪不开眼。
照片显然经常被人抚摸,边角已经微微有点蜷曲,却一直夹在那里,紧紧地贴在床头的位置,似乎,没有什么距离,能比这个更近。
银发银眸……
那一刻,他忽然记起小时候,他其实见过这个照片上的女人。
怎么可能忘得掉呢。
哪怕他是个孩子,可美成那样,几乎可以倾国的女人,他绝不可能忘记。更何况,她是导致自己母亲大病一场,差点患上抑郁症的元凶!哦,不,是父亲所有的女人,都因为这个银发银眸的女子,差点疯了!
她随父亲住在后宫里的时间并不长,可四周的人似乎都很怕她,人人绕道而行,后院女子的神色越发憔悴。那个时候,父亲却一次都没来看望过后院其他的女人,而是终日和那个银发女子待在一起。
只不过,时间并不是特别久,就像是一场风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那个女人忽然消失!
就像是平白无故地销声匿迹,从此无影无踪。
那个时候,父皇像是完全疯了一样,性情大变,曾经暴虐到直接屠了无数奴隶。
一直过了好久好久,才平息下来。
只不过,后来服侍过那个女人的宫人们都一个接着一个地死了。死相奇惨,令人心寒。
死了,就再也没有人开口了。
等他有一天听到爷爷驾崩的消息,父亲忽然变成了“父皇”的时候,一切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女人出现之前的光影。
就像是早晨在枝头上出现的露珠一样,在太阳升起后,就再也不曾出现。从此,那个女人成了所有后院女子记忆中的缺失。
没有人愿意提起,也没有人愿意记得。
整个皇宫内,大约连母亲都不知道,当初,那个神秘出现,又突然失踪的银发女人,竟然和父皇生了个儿子!
他父亲这么多年都藏着的照片上,才是他心尖上最记挂的人。
如今,身体再不复当初,眼看皇室内斗如火如荼,所有的顾忌反而都放开了,是吧。
这么多年,父皇心心念念着那个人,到底,还是藏不下去了。
皇帝有那么一瞬间,竟然不敢对上陆琛的眼睛。那里面,藏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他一时之间,竟然无法承受。
陆琛却已经不想多留,站起身,用没有受伤的右手,将床上的被褥帮他盖好:“你放心,这么多年,我都帮你藏着这个秘密呢。现在是白天,人多口杂,今晚十点,我一定如你所愿。”
寝宫里的空调温度开得有点高,大约是怕皇帝陛下身体受不了一丝一毫的冰寒,但此刻,皇帝看着陆琛,转过身去,左手绑着绷带,固定在肩膀吊带上,分明并不是特别冷冽的姿态,却让他的心微微一沉。
他想问,他究竟是怎么知道对方的存在。却发现,这一刻,还有什么好计较。
微微垂下眼帘,他又陷入了昏迷。这一次,在晕眩中,他似乎回到了年轻的时候,看到了她,和他们的儿子……。
只是,他眼角的泪水不知不觉地滑落。他分明知道,这一切都是梦。因为她早已死了,死了的人,又怎么会这般笑靥如花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如同这么多年以来,他只能在梦里,才能好好地看一看她,以及他们的儿子……
赫默出了寝宫,招来自己的侍卫长,低头只是说了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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