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芃盯着眼前的缓坡和护栏发呆。山上盖楼,楼前总有台阶,不适合坐轮椅的老年人来往上下。因此每栋楼的侧面都修了“L”型的无障碍坡道,两侧有安全护栏。
而彭光辉所住别墅的隔壁,是疗养院的康健设施楼,有地下车库,所以地面的架空层高出地面十来个台阶,修的缓坡更长。
月光下,这些铝合金的护栏上泛着冰冷的光。司芃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很大胆的主意。她起身,拍拍屁股上沾着的落叶:“蔡昆,明天你上网找一下这家疗养院的联系方式,说要租用这里的别墅,搞一次聚会,钱多点无所谓,我给你。反正他们的楼,空着也是空着。”
2016年十一月三十日周三
下山回宿舍,已到凌晨三点,司芃躺下就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来。养足精神,她去体育用品店买了滑板的全套设备,找了场地,练了整整一天的Ollie(滑板专业名词,起跳动作)和slide(使用滑板在障碍上横向滑动)。
还接到蔡昆电话,已租用疗养院其中一栋别墅。他邀了健身房几位哥们过去开烧烤派对。
差不多同一时刻,在曼达大厦加班的郭嘉卉也收到一封来自S市的急件,拿出来看,是一封Email的打印版。
前天晚上,和卢聿宇聊那五个亿的拆迁款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曼达的账户,转去谭非控制下的私募基金账户时,她顺便拜托他一件小事。
她想要凌彦齐那个女人的资料。她想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能把凌彦齐迷得神魂颠倒。
第一页是那个女人的书面资料,司芃,女,22岁,身高172厘米,……。
“司芃?”郭嘉卉念出声来,这个“芃”字少见,取这个名的人,大概天生是她对头。内心哼一声,再看:初中毕业,坐台小姐,得罪人混不下去,跑去大排档卖啤酒,砍伤人,最后当了陈龙的情妇。在小楼对面的咖啡店里混日子,才和凌彦齐看上眼。
陈洁直觉,卢聿宇给了她一份假资料。
她知道凌彦齐不喜欢她,觉得她庸俗,只懂挣钱。他书房里那些书,她连翻开看下简介的兴趣都没有;也不爱听古典音乐,对浪漫乐派和印象乐派有何传承发展,不想发表任何见地;美术展还能装模做样看个全场,考古文物展在她眼里都是废铜烂铁,也就瓷器和珠宝还有点价值。
是的,她承认她宁可看一整晚的财务报表,穿十厘米高跟鞋逛一整天的商场,也没法对着这些虚无的东西装作深情。
可要是认为我不是你世界里的那个人,好歹去找一个这样优雅知情趣的千金小姐啊。
哪怕是过去陈洁那样的,没有郭嘉卉的身份加持,也比这样的垃圾女人,好上一百倍。
哪怕她一点不爱凌彦齐,也被这种赤/裸裸的羞辱激怒了。
她立马翻到下一页,想看一看经历粗鄙的女人得长成什么样子。一看就傻眼,何止傻眼,简直无法相信。潜意识里不想承认,可眼睛不可能看错。那副脸庞,那个眼神,从未彻底离开过她,从前活在她的梦境里,活在她的恐慌里,如今活在她的法定伴侣身边。
整个人如坠冰窖。
好几分钟后,郭嘉卉才回过神来,翻到第一页,Email发送人是张家伟,收件人是卢思薇。这份资料,不可能是假的。
她缓慢地拿起手机,拨通金莲的电话,嗓子哑了,话竟然说不出来,她声嘶力竭把这消息和恐惧,从胸腔里传出去:“彭嘉卉还活着。”
说出去后,那瘆人的恐慌感竟然奇异地消失了。金莲不相信,让她不要被一个容貌相似的人吓着了。她说:“你先回家,把那份资料给我看看再说。”
郭嘉卉摇头说不,这不是她妈一个人的事了,她得赶紧想应对之策。
她拨通卢聿宇的手机。对面笑着说:“我今早寄出去的快件,你收到了吧。”
“嗯。你认识这个女人?”
“见过一面。”
“哦?跟我说说你对她的印象。”
“嘉卉,她那个风格,你学不来的。很帅,话也不多。”卢聿宇回忆那在咖啡店里仅有的一面,“很冷傲的女人,但应该是真心喜欢彦齐。她朝他笑的神情,和对别人完全不一样,不像你,她不太会掩饰心思。”是卢聿宇一贯的轻松口吻。
既然卢聿宇都不知道司芃的真实身份,那么卢家其他人更不可能知晓。
郭嘉卉稍稍安下心来:“她知道彦齐要娶的人是我吗?”
“你还真感兴趣?怎么说呢,我觉得以彦齐的条件、以她的个性,还未必真在意你有多好的家世。”
“也不是多感兴趣,起个话题而已。我只是想催催你那五个亿……”
“好了,我周二一上班就吩咐底下的人走流程了。”卢聿宇说,“你就这么不能等?”
“我是怕你姑姑突然间情绪又亢奋,把这笔款拦下来了,怎么办?我可没有别的招再去筹五个亿来。”
周一晚上的饭局散后,郭嘉卉回来和金莲商量。
金莲说彭光辉账户里马上能动用的有三个多亿的现金,反正他的银行卡和私人印鉴都在她手上。剩下不到两个亿,郭嘉卉大婚收到的礼金全都凑上,金莲再从曼达挪走五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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