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最好。”寇凛幅度极大的一拂袖,推门回房。
盘踞在周身的压力骤然间抽离,楚谣松了口气,也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不知寇凛的想法,她当真是走到半途心慌气短才折返回来休息的。和楚箫连着一阵子折腾,两人的精神状态虽无异状,但楚箫的身体已近虚脱,必须休息几日。
她背靠墙壁,仔细听着隔壁的动静,待完全静了下来,她走到床边探手去摸床底的坛子,坛沿豁口的方位并没有变化。
她估揣着寇凛在某方面起了疑心,但她内心毫无波动。被寇凛发现楚箫私藏一坛鸡血,天天夜里抱出来嗅又能怎样?
饶是他聪明上了天,也绝对猜不出真相。
对于借用楚箫的身体,楚谣有着丰富的经验,也深知世人对这般怪诞之事的理解和接受能力,早就毫无惧意。给楚箫留了张旁人看不懂的字条,藏在枕头下,便安心上床睡觉。
她控制不了楚箫醒来的时间,不过她若是睡着,这具身体同样是处于休息状态的。
……
楚谣这一夜睡的香甜,寇凛却连眼睛都没能阖过一下。因为自己的好奇心,险些被人给讹了钱财,此事足以引起他的反思。
深刻反省到四更天,圣上忽然宣他入宫,据说被噩梦惊醒,非得让他站在寝宫外头守着才敢继续入眠。
等门神寇凛带着段小江从宫里出来,已是朝阳初升。
回到锦衣卫衙门时,他府邸的管家早已等候多时,说是今日一早神机营谢将军派人送来五百两金砖,并附带一封亲笔书信。
路边摊上买了几个肉包子,段小江吃的满嘴流油,含糊不清的道:“谢从琰是替楚尚书给的吧?怎么还多送了两百两?”
寇凛边看边道:“信上说,三百两是替那老狐狸给的,另外两百两是他赠我的谢礼,谢我救了他外甥女。”看完之后,吩咐,“留下三百两,余下的两百两金给谢从琰送还回去。”
段小江听罢稀罕的紧,说起这谢从琰,大梁百姓对他知之甚少,但在北元铁骑的眼睛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阎王爷。
和从前的楚尚书一样,一直在他们家大人“搞不定”的名单里,如今竟然主动给大人送礼?
更稀罕的是,他们家大人绰号寇抠抠,可想而知抠门到何种地步,竟将到嘴的金子轻易吐回去?
不可思议。
*
此时,尚书府。
杨管家领着贵客沿着游廊快步行走,拐入拱门进到清幽的后花园,一声“小姐”即将出口,瞧见远处凉亭里那抹倩影似乎正提着笔,立刻驻足噤声。
杨管家是看着楚谣长大的,最清楚小姐作画时,除了少爷,是不许其他任何人靠近打扰的。
他转头看向身后人:“舅老爷,小姐她……”
谢从琰朝着凉亭望过去,凉亭离的有七八丈远,穿着白袄蓝裙的楚谣就坐在亭子里的石桌前,画画时喜欢将满头鸦青长发在脑后编成一条辫子,生怕散下来沾上墨,脏了画纸。这般饰品全无,配上一张瓷白精致的鹅蛋脸,更显得端庄素雅。
谢从琰的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提了提,可视线下滑到她盖着毯子的双腿,笑容一瞬僵在脸上。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杨叔先去忙,我独自等着就是。”
杨管家犹豫了下,道了声“是”。
谢从琰是在楚家长大的,几年前才出去自立门户,一直算是府上的半个少爷,不然他也不敢不经小姐同意,直接将人带来后花园子里。
拐出拱门前,杨管家微微侧了侧脸,打量一眼谢从琰。
自己陪着少爷小姐在济宁待了三年,也有三年不曾见过他了。
只见初升的朝阳斜照在他冷冽的脸上,与从前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冷冷淡淡,不苟言笑。令杨管家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十八年前,一个八岁的阴郁少年被一个老嬷嬷牵着走进楚家府邸的那天,也是这样晴朗的清晨。
楚尚书的老丈人谢埕是名武将,十八年前,死在与北元那场惨烈的战争中。
当时的大梁,并非现如今的太平盛世模样,甚至可说是自立国所历经的最黑暗的一段时期。东厂大太监黎崇儒把持朝政,且好大喜功,年轻的圣上仿若傀儡,在黎崇儒的安排下御驾亲征北元,被困在两国交境处的塔儿谷,幸得谢将军拼死杀出一条血路。
圣上狼狈回京之后,追封谢埕为忠勇侯,根据大梁的律法,追封的爵位通常是不世袭的,但终究不过是圣上一句话的事儿。可圣上倒是想让谢家子来承这个爵位,谢埕膝下仅有一个早已出嫁了的女儿谢静姝,嫁给了当时了吏部侍郎楚修宁。
谢静姝丧父之痛下,心中还经历着另一番难言的挣扎,她知道谢埕在临清府养有一房外室,膝下育有一子,一直瞒着自己善妒又强势的母亲。
说出来,对不起亲娘。
不说出来,对不起已故的爹。
正不知所措,八岁的谢从琰自己找上了门。
原来谢埕的死讯传去临清,那外室自尽而亡,谢从琰不得不来。
这一下,京城闹翻了天。
大梁禁止官员养外室,这外室子有没有资格承袭爵位礼部经过了一番讨论,估量了圣上的意思,认为“有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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