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冲微微一愕,警觉的环顾四周,靶场周围的护从和侍女们惊惶垂头。
他想,这些人刚才一定在暗戳戳打量他。
远处好像也有人影一闪而逝。
哪哪都是偷窥他的人,他来告状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出去了!
段冲薄薄的嘴唇绷成了一条线,瞧见金鸩根本没打算管的意思,拳头一攥,抓了一手的油,利落转身:“义父,楚小姐,我要去打他了,打完之后自会去惩戒堂领罚!”
“段公子!”楚谣忙不迭喊住他,“你去打他,我一点儿都不心疼,真的。但我必须告诉你,这是他求之不得的。”
段冲脚步一顿,扭脸看她。
楚谣讪讪道:“他应该还设了个赌局,下重注买你一定会忍无可忍触犯岛规出手打他……”
段冲嘴唇颤颤。
楚谣再补一句:“可能还赌了你是先出拳还是出腿……你若真忍不住出手,将事情闹大,只会吸引更多人来赌……”
“这孙子!”段冲简直要气晕过去,怒而转身下山去。
“有意思。”金鸩笑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我养了冲儿这么多年,从没见他被谁气成这样子过。”
楚箫终于逮到机会笑他没见识:“这算什么,您以为寇大人在京城人人喊打,只因为他是心狠手辣的锦衣卫头子么?旁的不说,袁首辅曾被他给气出过病,年前的时候,我爹还差点儿被他踹断了腿。”
楚谣尴尬至极:“金爷,实在对不住。”
金鸩笑着摆手:“这里不是京城,在我的规则之内,他凭本事赚钱,何错之有?”
楚谣还是想要解释两句:“他这么不折手段的捞钱,其实是因为他和柳博士定了个赌约。”
“哦?”金鸩饶有兴味,“什么赌约。”
“您先前不是讹着他取出两千金票,接柳老师上岛么?”虽然这钱如今都在楚谣手里收着,但寇凛被金鸩和段冲这爷俩啪啪打了脸,记了仇,已当这钱已经不是他的了。
“他问柳老师讨要上岛费,可柳老师哪里会有这么多钱。两千金,差不多两万两白银,柳老师全身上下值钱的东西全当了也才区区三十两。他就说麻风岛上遍地黄金,让柳老师凭借这三十两银子做本钱去赚。柳老师讥讽他,‘我给您三十两,您倒是给我在一个月内赚出两万两白银试试?’,我夫君信誓旦旦,说根本不需要三十两,给他一钱银子就成。柳老师认为这牛皮简直吹上了天……于是两人打了个赌,谁输了就认对方做大哥……”
*
山脚下,柳言白正在清算着这一局的结果。
与他比肩而立的寇凛哼着小曲,手指上缠着红绳,红绳挂着一个刚赢来的玉坠子。随着手指摇动,玉坠子上下飞动,挑挑眉道:“怎么样?”
柳言白面无表情:“七千六百二十二两。”
他与寇凛这个赌约,他认为自己绝对是稳赢不输的。
不凭借权势,在这远离大梁自成一派的海盗岛上,以一钱银子作为本钱,一个月内赚两万两银子,柳言白根本不信。
两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大梁国一个中等商户一辈子也赚不来的数字。
但寇凛拿那一钱银子,买了笔、墨、账本和一个计时沙漏之后,便带着他做起了赌钱的生意。
只主持,不参与,收取参与者一钱。
一开始参赌之人很少,一天顶多赚了二两银子。
后来人多起来,一天能赚四五十两。
等人养足之后,今儿他忽然做东参赌,拿来作为赌注的银子,是最近主持赌局收取的主持清算费,共七百两。
随着段冲从半山腰掉下来,眨眼便翻了十倍,滚成了七千多两。
手指上的玉坠子越甩弧度越大,几乎要甩到柳言白脸上,寇凛得意洋洋:“人嘛,总是有些窥私欲的,就像我爱看热闹一样。这段冲顶着‘盖世悍匪’的名号,受许多人崇拜,他为人张扬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个极为低调之人,独来独往闷不吭声的,愈发会引人遐想。我先前见许多岛民与他擦身而过,全都低着头不敢看他,走远了又回头偷偷打量他,就知道这是个商机。”
而且这还是个雪耻的机会,先前竟敢抓他的鹰讹他钱财。
柳言白不懂了:“这些人能上金老板的岛,都不是什么易糊弄的普通百姓,就今天这场赌局,你怎能确定他们其中不会有人预知你将耍诈?”
“他们多半都知道我会耍诈,可他们不敢买段冲会掉下来。”寇凛朝他挤了下眼睛,“这容易与我成为共犯,万一因此惹火了段冲遭到报复怎么办?”
柳言白更不懂了:“既然如此,明知必输,为何还要买我们对家?”他看一眼账本,“而且今日下注之人是有史以来最多的,押的钱也是最多。”
“这道理很简单嘛。”寇凛眯起眼睛扫一眼周围的岛民,“这岛上虽有钱赚,可日子也单调无聊。这些款爷赌钱多半不是为了赚钱,他们就是来玩儿的。看段冲攀山看多了,也想看点不一样的,你算出段冲会从山上掉下来,他们便会想象这个杀神一般的冷峻男人从山上摔下来是个什么窘态,越想越兴奋……但他们绝对不敢动手脚,只能寄希望于咱们,自然会拼命往咱们对家砸钱,生怕咱们嫌赚的不多不去铤而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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