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谣见他兴高采烈的模样, 仿佛那宝藏已经落入怀中, 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道:“最好找老师再鉴定一下,北元送画回来时,翰林院和国子监善画之人都参与了验画,老师是见过的,他一看就知道是不是真迹。”
提及柳言白, 寇凛飞扬的嘴角逐渐收拢。
楚谣皱皱眉:“是怕他向天影告密么?他没见过沈方那副赝品, 不会知道真相的。而且, 你不是说,他现在对天影已起反心,即使不会调转枪头,也不会再助纣为虐?”
“老白是个好人。”寇凛手掌撑在案台上,尽量减少腹部用力,“我先前是想策反他为我所用,后来,我仅仅希望他能从天影安稳抽身就行,可惜我终究算不过天意,眼下的情况,不是他想抽身就能抽身的了。”
楚谣不懂,抬头看着他。
他道:“十八年前死在塔儿谷的是咱外公谢埕,如今的天影影主是谢煊,柳言白算是谢埕和谢煊两个人的儿子,你的亲舅舅……”
楚谣听他讲着,眼睛越睁越大。
他讲完之后,她好久才有反应,抓住他的手臂:“夫君,你和爹准备拿老师来对付谢煊?这不是老师的错,他才是既无辜又可怜的一个。”
“但一切都因他而起……爹做事,我也摸不准。”寇凛忽然陷入了沉默之中。
楚谣忧心忡忡,知道他在想事情,不出声打扰他,只盯着他紧锁的眉头。
凭借经验,当他眉头开始舒展之时,便是豁然开朗之时。
但此一回他眉头刚要舒展,却骤然收回了撑在案台上的手掌,站直了身体,低头看着案台上的《山河万里图》。
看着看着,眼神露出片刻茫然,旋即瞳孔紧缩,眼波仿佛掀起了滔天巨浪。
楚谣心头一个咯噔,明白他是突然想到某些被他忽略掉的要事。
细观他神态,不只是要事,还是大事。
等他神情归于平静,楚谣才开口:“怎么了?”
“没事。”寇凛收回看向《山河万里图》的视线,拨了拨她鬓边乱发,“谣谣,我问你一个问题。”
“恩。”
“你希望恶有恶报么?”
“当然。”
“但有时候,我们为了换取更多的利益,不得不对‘恶’妥协。”寇凛见她皱眉,解释道,“我说的利益不是钱财,是综合考虑各种因素之后,能使一切达到最完美的状态。”
楚谣沉吟良久,依然不懂他的意思:“能具体一些么?”
寇凛笑了笑,握住她的手:“罢了,你只需信我就行了。”
楚谣反握:“我信不过你口无遮拦,但你做正事儿,我从来都是一百个放心。”
“那就好。”寇凛俯身在她唇瓣上亲吻了下,复又托住她的后颈,唇齿好生缠绵一番,才松开已快喘不上气儿的她,“将画收起来吧,我拿去找柳言白。”
他自己则慢慢走去柜前,挑了身宽松的月白长袍,脱去刚换上不久的寝衣,穿好袍子。
楚谣微启双唇,想说他伤的不轻,先顾着身体要紧。
但他一贯知道爱惜自己,更分得清轻重缓急,她完全没必要操心。
她将画卷好,小心翼翼放回画囊中,送他出门。
*
此时,柳言白正坐在房间里发呆。
寇凛和江天屿约在海上的交易,他派了阿飞尾随着,告诉阿飞在必要时帮寇凛一把。
岂料变故一个接着一个,一脸懵的阿飞全程看戏,尔后回来讲诉给柳言白听。
知道寇凛脱险,柳言白心安不少。知道死了一船天影教徒,宋家的船也沉了,《山河万里图》很可能已经落在寇凛手中,作为天影少主,他心中波澜不惊。
他现在对天影充满疑惑,对自己的义父更是疑惑重重。
他执掌天影将近十年,以为自己是站在顶端操控一切的存在,突然发现自己对天影几乎一无所知。
尤其是江天屿那天数落他的话,令他领悟出义父挑中他作为少主,并不是看中他的才能。
那是因为什么?
柳言白百思不得其解。
“少主,寇凛来了。”施展忍术隐匿于房顶的阿飞道。
柳言白回过神,看向房门处。
果不其然,不多会儿,寇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白。”
柳言白起身去开门,见他脸色苍白,手里提着一个圆柱形的皮制物,知道里头装的是《山河万里图》。
他侧身,寇凛入内,画囊搁在桌面上,尔后走到案台后,提笔抽纸,在纸上写了几行字,随后将纸竖起来。
柳言白看过去,怔住了。
纸上潦草写着:信得过我,就支走跟着你的那个忍者,我有话与你说。
*
两个时辰后,已近深夜,寇凛提着画囊从柳言白房间里出来,没有回房,拉了个侍女询问金鸩将楚修宁安排在哪儿了,又去敲楚修宁的房门。
进去后直截了当地道:“爹,咱俩能不能分工合作?”
楚修宁关了门正往屋里走,一愣:“怎么个分工法?”
“您眼下主要在做两件事,一是与袁首辅争权,一是对付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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