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吧。”司马弘冷冷的打断她的话,“那么喜欢跪着来求饶,你就跪下去,跪到朕心软为止,说不定会愿意放你回去!”
说罢拂袖而去,阿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有如塑像。
一个时辰后,内侍走进养心殿来报说沈妃求见,司马弘正拿着笔聚精会神地临着帖,头也不抬地说:“请她回沉香殿好生歇息,就说朕政事繁忙今日无暇见她,把前日进贡的红枣蜜练膏送去沉香殿便是。”
到了半夜,忽然听到有枭鸟鸣叫,司马弘起坐披衣,掀开帐子问阿英道:
“那人,可还跪着?”
阿英老老实实地回答:“还跪着。一刻钟前才让人去看过……沈妃娘娘她……”
“她如何?”
“她把自己的软榻搬到阿一姑娘身边,说要陪她。”
“荒唐!”司马弘发怒了,“明明自己身子不适还不顾宫妃体统肆意妄为,到底想让人看谁的笑话,去,把她宫里伺候的人仗丽到她愿意离开为止!”
半个时辰后,阿英回来禀报说:“沉香殿的宫人和沈妃娘娘都回了。沈妃娘娘托老奴转告陛下一句话。”
见何英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司马弘不由得不耐烦地说:“她想对朕说什么!”
“她说,她已经替陛下开口留人了,陛下不需要再用这样的方式让阿一折服,阿一太单纯,不会懂得陛下想要的。”
闻言司马弘的脸色瞬间变了几变,额上青筋突突闪动两下,一脸雷霆震怒,拳头握得死紧,用力挥落一旁的梅瓶,梅瓶哐当一声脆响掉在地上碎裂片片。
“陛下息怒,莫要恼坏了龙体。”何英一迭声地说。
“滚!都给朕滚!”司马弘冷声道,何英和进来收拾的宫娥太监连忙低着头退下。
司马弘这才颓然坐下,刚才的怒气一点一滴地流溢,然后不见,最后只剩一脸的无奈落寞,嘴角微抿出一丝苦笑。
沈妃太聪明,过去总在他面前藏拙,这次却忍不住了,看破了他的私心,不留余地一针见血。
也许,她从来就把他这个人看得一清二楚,从伪装到本质,自己在她的眼里,从来都是赤裸裸的。可人总有自私贪恋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在桂树丛前他心底渐渐升腾出来的那种难受的滋味名叫妒忌,妒忌景渊可以拥有阿一全心全意的对待,阿一言语间流露出来的两人亲密无间的感情,他司马弘坐拥天下,却不知道与人生死相许那种滋味是怎样的。
高高在上,然而,孤家寡人。
他确是想留住她,她身上有种让人没有负担的快乐轻松,就像……
对了,就像一株小小的忘忧草。
想留住她,并不是因为爱,司马弘清楚地知道,只是因为妒忌。
第二日天刚刚入黑,太监总管何英带着一提着鸟笼弯着腰穿着一身小黄门服的太监来觐见,司马弘摆摆手让身边的宫娥太监退下,开口问何英道:“小贵子回来了?”
“启奏陛下,回来了。”那太监把鸟笼恭敬地递上,何英接过鸟笼放在司马弘面前,司马弘让何英退到殿外守着,何英心领神会地应声退下。司马弘这才走到跪着的一身太监装束的景渊面前,冷冷道:“舍得来见朕了?你景渊厉害得很,上通天下通鬼神,诈死逃遁戏弄皇帝,欺君犯上薄情无义,凝霜哪一点配不上你!恐怕,你嫌弃的是我们司马氏吧!”
“皇上,景渊自知罪大恶极不敢求得宽恕,但说到当日婚配之事实在是自惭形秽自知配不上凝霜公主,更不敢藐视我西晋朝有若擎天一柱的司马氏;皇上与臣相识于微时,亦知道景渊胸无点墨,不通人情世故,只知凭个人喜恶恣意妄为,才自编自导了一幕遇刺死去的戏,但仍逃不过皇上的法眼,还请皇上治我一人之罪。”
“那自然要严加惩治你!”司马弘把两本折子摔到他跟前,厉声道:“你看看,这是兰陵郡的乡绅,还有兰陵郡守上的折子,说你当初灭了江中鼋鼍为兰陵除了一害,造福一方,竟然上书给朕要给你立碑修庙受万民香火!这不是笑话么!整个朝廷还有百姓都被你愚弄了,朕的好妹夫,兰陵候!”
景渊跪直了身子,一动不敢动听由司马弘责骂。
“你说你一人承担所有罪责,欺君之罪可是要诛连九族的!”
“皇上,景渊一人触法,身死亦不敢有半句怨言,其他人均不知情,请皇上开恩,饶了他们。”
“别人可饶,你的妻呢?你周折多番不也是为了她?也好,夫妻做对同命鸟,也是美谈一件。”
“皇上,”景渊喉咙像梗塞了一般,艰难地说:“臣妻不知景渊所为,而后她犯了七出之条,臣本就打算这两日休妻,将她逐出我景家大门……”
“何英,拿纸笔来。”司马弘道:“那朕就成全你,让你好好把休书写了。”
景渊拿过笔,桃花眼如墨色沉沉,眸光黯淡,只觉手上笔重若千均,胸口翻涌着酸楚心痛,笔尖颤了颤,一滴墨滴到了白纸上,犹如泪滴。
何英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给他换了张白纸,低声道:“写吧,候爷,皇上会善待阿一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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