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啊，他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也不是个善茬儿呢。
老皇帝心中叹气，还好，还好瑞雪秉性不坏，晓得自家的事自家解决，没有掺合到朝堂来，还是叫老皇帝欣慰的。
瞧着瑞雪为了百姓，为了国家而哭泣，憔悴成如此模样，老皇帝如今终于觉得心疼了。
“瑞雪啊，是个好孩子，这一路辛苦了。”
南宫瑞雪掩在帕子底下的泪眼绽放出一抹精光欣然，可很快消散不见，抬头，哽咽道：“女儿只希望国泰民安，希望父皇长命百岁，一生顺意无难事!”
老皇帝眼圈酸酸的，招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当皇帝啊，哪里有没难事的时候，还真是个傻丫头呢!”
瞧父女二人这般亲近，凤璇帝姬银牙紧咬，目光犹如淬了毒，朝宋蘅射去，恨不能活剐了她，十余年的苦心，早糟蹋在今日了!
南宫瑞雪听老皇帝如此亲昵得唤她，顿时窝心不已，泪如雨下，“父皇，儿臣此番出使回朝，才觉您的不易，这天下是您的，可总有些鬼魅魍魉假借您的名义盘剥百姓，而百姓骂的，哪里只是这些贪官污吏，便连心系百姓的父皇您，也叫他们骂了去。那丰城，已是一座死城，百姓逃出不过万分之一，拖家带口，怕也惨死路边，若说天灾便算了，后头分明是人祸啊!狗官不作为，把个丰城变死城，内涝严重，可若处理得当，若哪里会有疫病传播，而今附近几座大城也都叫牵连，灾情已不可控啊!”
老皇帝蓦地睁开双眼，心惊肉跳，“皇儿，你与父皇如实说，可真到了如此地步?”
南宫瑞雪垂泪点头，指了指宋蘅：“司北夫人怕儿臣人微言轻，被朝臣议论乃是女子，不得涉政，女儿无法，只得带了几个还算看得过眼的灾民来朝见父皇，而今那些人便在宫门外，父皇却不信，大可问他们——诸位也别忙着道‘不许’‘不能’，太医查过的，没有疫病，父皇，儿臣绝对不会做那等危害您之事。”
她眼中满是儒慕之情，老皇帝欣慰得点点头：“传灾民进殿。”
如此，莫说晕倒一个户部尚书，便是统管城防的九门提督也倒了。
老皇帝冷哼一声，这下子，连平息民怨民愤的人头都有了。
灾民们，纵然给了干净衣裳蔽体，给梳洗一番撒了药粉除掉了虱子才给放进宫中来，可那面黄肌瘦，双眼凹陷，活似死人一般的模样，还是吓到了不少人。
老皇帝沉沉一闭眼，料到外头的地界儿怕是更不如了，也不知闹到了多大，只听瑞雪一说，他都有种国将不国的想象。
这满大殿都是他的大臣，却粉饰太平，非要等各地揭竿而起，才肯报上来?
这一次，不杀一批人，不足以平息他的帝王之怒，也不足以平息如今的事态了。
灾民来自各地，有遭了水灾的，有逃过疫病的，有饿死了全家老小苟延残喘的……
老皇帝听的泪眼汪汪，大呼凄惨，这还是他的治下?还是他的国吗?
于是乎，一溜儿官员被提了出来，关押下狱，等待审讯。
自有那大呼喊冤的，宋蘅也早有准备。
“民妇要投靠瑞雪帝姬，自然也要拿出点真本事来，”宋蘅昂首道，“这一路，与瑞雪帝姬虽人少力微，却也搜集了不少证据!”
老皇帝往前挪了挪身子：“哦?证据在哪儿?”
“瑞雪帝姬派人前往灾情最重的丰城，民妇也将全部家财捐出，高价收粮!”
“不可能，既是灾情严重，怎还有余粮?”
南宫瑞雪冷笑：“是啊，百姓们没有粮食活活饿死，可城中竟还有人有大笔的粮食!父皇难道不想知道，那些粮食从何而来?开仓赈灾，开的可都是够每处城镇百姓足足可吃用三年的粮仓，为何还会有人饿死?!”
“是，瑞雪帝姬逃出银钱来亲自高价收粮，也不过能撑半月，可见粮价奇高，百姓根本没有能力活命了。这是要断百姓的活路，还是要断送乌央的江山命脉?!”
宋蘅举起带来的账本，递交给内侍，对老皇帝道：“陛下，所有经手的官宦名单已经在这里，这些还不过是小头，要抓的，自然还有一层层盘剥下去的贪官污吏，那些才是乌央最大的蛀虫啊!”
账目清晰，官宦名单密密麻麻，老皇帝只觉得手都在抖动——太多了，实在太多了。
他的乌央，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吗?
可，当着百官的面，老皇帝只能应下，“抓，通通抓起来，不整饬一番，还不知道这江山是哪一家的呢!”
这样一来，便是南宫瑞雪都成了风口浪尖之人，这些贪官，若全都抓了，朝中怕是要瘫痪数月，总不能所有官职都空出来，谁来做事?
便是瑞雪，今后怕也要成百官一致弹压的对象……
无论是对乌央，还是对瑞雪来说，都不是个好现象。
老皇帝一琢磨，这样不行，于是接着道：“若有那举报其他人贪墨了赈灾银的，死罪可免，掳去官职，流放千里便是!”
他要抓也是要抓大头，那些虾米，还不足为惧。
老皇帝盯着宋蘅，然而宋蘅没有继续谏言，老皇帝也不知道此女是否是一心为瑞雪，亦或者只是她藏的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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