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算理解为什么章久去边疆锻炼了五年回来变成那副糙里糙气的模样,跟这种人渣说话就他妈不能文明用语了。
章久坐下:“说说吧,谁刺你的?”
辛远志眼底闪过意味不明的光,他呵呵笑了两声,音色粗嘎难听:“说起来,老子这一辈子活得真他妈失败,有烟吗?”
辛远志很愿意配合调查,总算是给案子带来了突破口。
陈辉把烟递上去,“昨天晚上的情况能够解释一下吗?”
辛远志抽了一口,态度友好:“警官也知道,我参与贩/毒和吸/毒被关了十几年,这才出来,这人出来了吧发现世界都变了,我又没读过书也没啥本事,身上还背了案底,认识的兄弟这关的关散的散,我想好好做人只能找亲生骨肉呗。”
他停顿了一下,又抽一口,像是被尼古丁和焦油迷住了心智,脸上出现梦幻的神色:“可是啊,这农村人生儿防老的话说得不错,你看我生个丫头片子根本就靠不住,明明交了个有钱男朋友,但是却舍不得多给她亲爹一点钱,没钱我要怎么重新开始啊是不是?”
“所以你昨天晚上尾随江津是为了要钱?”
“对,为了钱。”
“那为什么你后来又去追辛家?”
“她说她怀了江津的孩子,如果我敢上去,那她转身就去把孩子给打了,让我要钱不成还要被江氏集团记恨,我这脑子一抽就追上去了...”
“她是个孕妇,你这么追上去没想过会让她流产吗?”
跟前面的对答如流不一样,这一次辛远志的停顿更长,就像是一直播放得顺畅的卡带突然被卡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回到陈辉的问题:“没想过呗,我这人脑子不好,遇到事情就容易激动,下意识就追上去了,不过她跑这么快还没出事,看来是骗我玩的了。”
章久受不住陈辉这龟速的问话,敲了敲病床的铁栏杆,单刀直入:“谁刺的你?”
“辛家,她说我是她爸太丢她人了,她恨不得我不存在过。”
... ...
江津手肘撑着会议皮椅的扶手,他两只手指抵着太阳穴,在辛远志说话的同一时间睁开了双眼。
他眼角轻微的往上挑,像是出鞘的刀,他按了内线电话,对面响起朱秘书恭敬的声音。
“今天下午的会议取消,另外帮我准备一辆车。”
江津当时出现在案发时间只比警方早了几分钟,没有作案嫌疑,警方只是将他例行带回问了问话。
他描述的现场情况跟警方看见的几乎一致,并不能提供更有用的线索,再加上他本来就身份特殊,所以进去不到一小时他就被放出来了。
陈辉掏了掏耳朵,“啊?你刚才说什么,我好像没听清楚,你再说一次。”
“我说‘江津说他一会儿要过来补做一下笔录’。”
“他不是说完了吗?”
“估计还有新情况吧。”
陈辉要去跟李锦谈,章久这次换成跟辛家谈话,陈辉瞧了一眼小警察,努了努嘴,“你去跟江少爷谈吧,估计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我啊?”
“做不到?”
小警察把胸高高挺起:“那怎么会,肯定能行啊!”
章久拿着手里的文件夹拍拍他胸口:“那准备好就进去,别再耽搁了。”
辛家趴在桌上睡觉,章久一走进去,往后面拉椅子发出牙酸的声响,他坐下,手指在桌面上叩了几下,“醒醒了啊,快点。”
辛家睡眼惺忪的抬头,她漂亮的瞳孔对上章久的眼睛,微微一闪,那些笼在眼膜表面的晦暗的雾散去,露出清明得像是琥珀一样的眼睛。
章久在边疆呆了好几年,他见过穷凶极恶的人没有五百也有三百。
眼睛是人的窗户这句话说得一点没错,他见过很多眼睛,带有纯粹恶意的,只是一时心生歹念的,遭遇过不公正的,心里郁郁不得志的,千千万万双眼睛,辛家的眼睛是他在嫌疑人里见过最漂亮的眼睛。
她瞳孔太亮了太清澈了,像是山间里的晨雾褪去,露出心旷神怡的青山绿水,美无处遁形。
辛家很快搭下眼睑,“你想问我什么?”
章久难得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暴躁情绪,他搔搔鼻梁骨,看着完全没动过的餐盘,“不吃?”
经过这么几个小时的铺垫,辛家的情绪也慢慢稳定下来,她褪去最开始慌乱的情绪,目光平静不起波澜,她看了章久一眼,回答他:“吃过了。”
章久怀疑的看着她,辛家慢条斯理眨眨眼,“不好意思,我没什么胃口吃不下,所以只动了一点点。”
辛家双手放在腿上,十分配合:“你开始问吧。”
章久沉沉的眼皮往下压,显得他穷凶极恶,配上审讯室的氛围,让人徒生胆战心惊。
“在不久之前受害者辛远志已经从手术室出来了,他指认你是凶手,你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辛家一直紧绷的肌肉倏地一下松了下来,“是吗?”
章久有一种感觉,辛家一直在等他说这句话,似乎听到这句话,她就确认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些事情成为足量的砝码撬开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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