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梨魂_亦舒【完结】(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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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里。

    「这样吧,你替母亲弄个象样的房子,其余的,不必你张罗,我们的学费云乎哉,

    根本是老太太痴心说梦话,姊姊,你涵养功夫好,才没笑出声来,不过她总算是你亲

    生母亲,你能做就为她做到。」

    大妹说得很合理,我吁出一口气。

    「怎么样房子?」

    大妹嘴歪歪地笑起来,别有风qíng。「你听她的,又要花园又要露台,总之有瓦遮

    头便可。」

    「谢谢你。」她有为我着想。

    「不要把款子jiāo她经手,房子也不要写她名字,只让她有个存身之处便可。」

    我讶异,她太了解我们的母们,我不由得握住她的手。

    她苦笑。「你的父亲与我的父亲,难道没有产业经她手?都玩得一乾二净,不能

    再信任她,往后她上来吵,摔东西,都不要睬她。」

    过半晌,我问:「你很吃了一点苦吧?」

    「不吃苦,人会长大?」

    「下午便替你们出去找房子,凡是合理的单子,银行都会缴付。」

    「那也好,」大妹点点头。「她吵不过银行。」

    「你呢,你有没有需要?」

    「有,当然有,不过不关你事,用不着你救济,」她非常倔qiáng。「我今年毕业,

    可以以工作做。」

    「什么工作?」

    「可以使我脱离目前环境的工作。」

    「你要当心。」

    「我?」她诧异了。「我才不用担心呢,我觉得你才应当谨慎,几乎每个上来见

    你的人都有所图。」

    我呆住,小小的大妹目光如炬。

    「房子的事快进行,警察快要来封屋了。」

    大妹说完,便挽起书包麻辣地离去,人生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好惭愧的。

    不说话的时候,咱们三姊妹看上去差不多,一开口,就知道不能比,我与小妹比

    较窝囊。

    银行辖下不知有多少空置的中型住宅楼宇,热烈招待介绍,我选了层地段比较中

    等的。

    李-一直在我身边。

    真想问他:怎么,阁下与法师商量过,如今一天有四十八小时应用?

    当然不可能,无论什么,总有优先总有例外,很明显,这一、两日,他以为为重。

    他在旁表示一下子付清款项不甚合算。

    「算了,」我说。「仍是我的产业。」

    他双手cha在口袋里,不再言语。

    以后银行会同母亲直接连络。

    接待室茶几上摆着几份杂志,顺手取过翻阅,看到其中一页头条:李氏地产正式

    宣布与童氏航业并无。小字跟着说,李-夫妇业已分手。

    我像是偷窥到什么人luǒ体一般,心剧跳起来,不可抑止,匆匆合上画报,放回茶

    几上,装作镇静。

    李-对我说:「一切办妥,她们明早可来取门钥匙,我们去喝杯咖啡如何?」

    我不知该说什么,心中纷乱,刚在此际,忽然有人叫我:「毓骏,你果然在这

    里。」

    我转头,是jú新,怎么都挤到银行来了?

    我停下来。「jú新。」

    她过来扶住我,百忙中瞪李-一眼。「你怎么满街跑,看样子身体不大好呢。」

    我深呼吸一下,qiáng笑道:「没事没事,你怎么找上来的?」

    李-忽然说:「血犬嗅到银行特有气息,岂有不追上来的?」

    我一呆,他们俩一向不知,但料不到会正式开火。

    只听得jú新还火。「谁是人谁是鬼,毓骏分得清。」

    银行职员都围着待看好戏。

    我连忙说:「来,喝咖啡去。」

    头一阵昏眩,险些跌个倒栽葱,接着呕吐起来。

    只得放弃咖啡而去医务所。

    闻到那股特殊的消毒药水味道,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一句「殷医生在吗?」就在

    口头。

    jú新尚喋喋不休指摘李-,李-受不了,只得告辞。

    jú新问我:「他终于离了婚,你知道吗?他把她榨gān之后,终于一脚踢开她,现

    在可以对你献殷勤了。」

    「嘘,jú新,我头晕。」

    「我知道你不爱听。」

    我叹口气。「我都快倒下来了。」

    医生给了药,嘱我休息两日,我依依不舍,真想叫jú新离去,搬进病房安静数日。

    jú新说:「我搬过来服侍你。」

    「不用,真的不用。」

    「毓骏,你是否刻意疏远我?」她凄厉的问我。

    「好,叫你囡囡一起来,反正够地方住。」我闭上眼睛。

    车程像是有一百公里长,终于回到家里。

    李-离了婚,他没有告诉我,也是怕我多心。怪不得有时间多出来,但为何不用

    在裘瑟芬身上?

    jú新有一切答案。

    她喃喃的在我耳边灌注她的心得:「以前在童氏处所得利润,可在女朋友身上蚀

    一点出去,现在他还能做蚀本生意,当然全副jīng力用来应付你。」

    真的这么丑陋?

    「他经济qíng况大大的不妥--」

    我忽然问:「为什么每个人都不够钱用?其实一个人并不需要花太多的钱,看我

    就知道了,住在公家的jīng神病院里,两年也没用过一毛钱,里边并没有人因此看不起

    我,都对我很好。」特别是殷医生。

    jú新骇笑。「毓骏,别提里边好不好?」

    「为什么?」

    「太可怕了,都是疯子--不,我不是说,唉,怎么搞的?」

    我笑了。

    「毓骏,不要说这种话,出来就是痊愈了。」

    谁有病,谁没有病,至今都很难搞清楚,我没有说出口,免得她害怕。

    「头还晕吗?」

    「如坠入无底深渊。」

    「睡吧,睡醒就好。」

    jú新也疯了,丈夫女儿丢开不理,倒在此照顾我。

    她说:「我已经找到店面,在……」

    我没有听清楚,药力发作。

    但还是作了梦。殷医生着我出院,我嚷着不肯走,汗流满额硬是叫他把信还给

    我。「我不走了我不走了,至多调我到别处去,你叫我走到什么地方去?我不知道怎

    么生活。」叫得声嘶力竭。

    自噩梦中跳起来,黑暗中喘息,理智又再恢复。是我自己要走的,求仁得仁,怎

    么又反悔起来,可见是个噩梦。

    「毓骏,醒了?」

    这一-那,感激jú新留下来陪我。

    「来,喝口热水。」

    我就她手喝口水。

    「也许该结婚,有个人照顾。」我说。

    jú新像是听到最好笑的事一般,嘿嘿连声。

    我扭亮chuáng头灯。「怎么了?」

    「天真的毓骏,告诉你,夜半我只要略咳数声,我那一位便到书房去睡,并且把

    两道门关得紧紧的,怕我吵醒他。」

    「有这种事?」

    「哼,反过来,他的闹钟从来不响,我即使卧病,早上也得特地起来唤醒他。」

    「让他迟到好了。」我不相信有此奇事。

    「小姐,我已在负担一半开销,迟到开除,岂非要顶住整个家?我是为自己。」

    我不语。

    「所以结个鬼婚。」

    我笑。「你太钻牛角尖了。」

    「待我做妥这档生意,便好脱苦海。」

    很久之前,我们也习惯促膝谈到深夜,不过那时谈的,都是些天下间最愉快的事。

    「希望生意成功,你的胸襟开阔,便不介意这些琐事,并视之为乐趣。」

    「-,-答允支持我?」jú新惊喜。

    「当然,jú新,为你,什么都可以。」

    过了两日,银行与我联络,他们派专人看过jú新的市场调查报告,认为计划可行。

    jú新倒不是胡闹的。

    李-不以为然。

    「毓骏,没有人右道你手头有多少闲钱,但逢人上来开口,你便大笔挥霍,不像

    样子。」

    「这不过是投资。」

    「风险太大。」

    「你应当比谁都知道,没有风险,不称投资。」

    「你对jú新太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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