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子的目光便落到托米细长的手指上。托米的手跟Lee的手有些像, 但Lee的手要更粗糙一些, 托米的手则像弹钢琴的男人的手。喻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人们一谈到男人的手好看就说他们的手应该弹钢琴,你需要知道也有建筑工人的手好看的, 粗糙的好看。而托米的, 确实是精致的好看。总之,这只好看的手的中指和食指夹着半根白色的香烟, 他熟练的有节奏的弹掉烟灰。喻子的目光顺着这只手往上,手的主人却没有把烟递到嘴边。喻子的目光稍稍上抬,托米那双有些慎人的蓝眼睛正盯着她。
“安妮塔, 你在看什么?”
托米问问题的时候,一点儿好奇的表情和语气都没有,让人怀疑他只是礼貌的询问一声,根本没有想知道答案的意思。
喻子倾过身,从桌上的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很老道的点上,又像所有老烟枪那样吸了一口,然后她模仿着劳伦斯的语气问托米:“你为什么想当模特?”她问完就想如果劳伦斯在这里, 肯定会捧腹大笑。或者,其实,劳伦斯就在这里,他变成了她的手掌那么大,正站在她的肩膀上,一边蹦一边嘲讽她,“Silly girl, silly girl”。
“Live fast, die young.”托米回答。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这个漂亮的像剪了头发、没有胸的芭比娃娃的男人,又一次让喻子目瞪口呆。
紧接着,另外一个男声响起。
“And leave behind a good-looking corpse.”
那是杰米的声音。
托米的前半句是不折不扣的假英式口音配上一点点烟火从腾空到燃尽的复杂情绪,杰米的后半句则是偏正统口音里夹带的埃塞克斯口音配上积极向上的欢喜情绪。这便变成了一个异常完整的sarcas.m。可能又根本不是sarcas.m,而是他们共同的认真的观点。
喻子把烟放到唇间,狠狠吸了一口,烟蒂上留下一圈红印。烟雾从她的唇间吐出,缓缓向前向上飘散,她的眼睛透过散开的烟雾在托米没有表情和杰米似笑非笑的脸上来去着,也短暂的在重新回到客厅的一脸茫然的伊森的脸上做了停留。这微不足道的时间里,她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似乎与她无关,似乎与她相关。似乎他们说的跟她告诉劳伦斯的本质上没有任何不一样,似乎又有着根本的不一样。
“就像你的纹身一样,dragon girl.”托米突然说道,声音带着烟味的沙哑。而他说这句话时终于有了表情,他是带着轻微的调情似的笑意的。他的眼睛盯着她的锁骨,那里面不再是清冷的情/欲,而是清晰可见的。
杰米可能轻易就听出了托米的弦外之音。他手里仍旧拿着那罐啤酒,他好像一直在喝,可一直没见底。先前托米短暂离开的时间,喻子和他已经有了九月底举行的Burberry 2020春夏发布会的口头协议,但具体合同细节会留到明天试成衣和拍照之后再定。杰米马上机智幽默的说:“噢托米存着这些化学反应到拍摄的时候吧,你会吓到我们的dragon girl,我们都知道她已经被有史以来最性感的亿万富翁拿下了。”
托米安静地慢慢地眨了两下眼,没有笑,没有说话,也没有尴尬。他指间那根香烟就要完全燃尽,他没有再抽,在烟灰缸里掐灭了。
喻子这一刻觉得托米只是入戏太深,他可能是那种会轻易“爱上”合作对象的人。他难以分清真假,或者他也不想分清,他不过是在享受珍贵的有限的青春与美好,享受当下。就像他说的。
【内森尼尔】
老实说,电话被掐断时,内森尼尔是有些不悦的。倒不是针对YUZI,任何人摁掉他的电话,他都会有这样的情绪,尽管那其实很少发生。而反倒因为是YUZI,他愿意假设她正忙于工作。他相信她晚些时候会再打过来,所以他没再打过去,也没有发信息。
内森尼尔下了飞机,让他意外的是,辛迪在车里等他。
纽约是中午,辛迪说她刚吃过午饭。内森尼尔没什么兴致听她说她中午吃了什么,一个月听一次南希说她的饮食已经足够了,他实在不需要另外一位金发女郎再对他这么干。他于是打断辛迪,问她怎么这么快就从汉普顿回来了。
辛迪耸耸肩,新的发型她好像也不太适应,因为她去拨头发时动作显得很别扭。“……我想跟你谈谈那幢房子的事,越快越好。”她说这些时的表情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内森尼尔偏过头,望向窗外,“我在听。”他说。
褐色房子是内森尼尔童年的记忆。准确的说是从他有记忆开始到十三岁最固定的住所。后来父亲和母亲分居,婚姻关系名存实亡,他就从褐色房子搬了出去。有时候住在母亲的高级公寓里,有时候住在父亲的豪华别墅里,有时候住在表亲家,反正劳伦斯家族在纽约有多处房产,他想住哪儿住哪儿,哪儿都不想住了,他就住酒店,只要不让他撞上父母和他们的情人在一起就行。
褐色房子隶属父亲名下,父亲在遗嘱里把褐色房子留给了辛迪-麦奎尔。而那是母亲最后的底线。也因此,母亲把辛迪放在了黑名单的第一位。更糟糕的是,老劳伦斯死了,小劳伦斯还和辛迪“纠缠不清”。内森尼尔有时候觉得母亲那句“让那个贱人滚远点”就要呼之欲出,但她这些年仍然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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