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她_亦舒【完结】(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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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彷佛选择多多的样子。

    送移民飞机是应该的,还有,琳表姐的喜酒也非吃不可,其馀诸女xing临时拉夫,不理也罢。

    他看看时间,换了便服,驾车到飞机场去。

    露露在守丹之前跟他走过一个时期,比起守丹的慧黠能gān,露露单纯热qíng,给过小余一段好时光。

    他什么都好,就是无意结婚,事后露露这样同人说。

    他们仍然维持朋友关系。

    露露见到他,仍然会替他整理领带,并且会酸溜溜兼甜丝丝地说:「你好吗旧火焰。」

    感觉很好。

    小余忽然渴望见到露露。

    她被亲友包围着,她身边站着一个男生,她紧紧握着他的手。

    小余一看,就知道那是露露的新欢,原来她这次赴温哥华,有人同行。

    他没有趋向前,站在一角,双手cha口袋,微微笑。

    忽然之间,露露看到他,不由自主,丢下所有人,包括那位男生,向小余走来。

    余立平握住她的手。

    露露什么都没说,把头伏在他胸前一会儿,然后别转头,与那男生走进禁区。

    亲友们立刻絮絮私语,讲起闲话来。

    余立平感慨兼失落,她爱他,而守丹却理智得多,守丹爱自己。

    自飞机场出来,他到相熟的咖啡室去喝杯冻饮,邻座有几个艳女,衣着大胆,打扮入时,媚眼一五一十送过来,余立平只装看不见。

    喝完冰咖啡,匆匆离开冰室。

    不知谁说的,人长得端正即可,不用长得好,太漂亮了,男女都尴尬。

    好不容易捱到太阳落山,余立平买鲜花水果赴梁宅晚饭,因为有小弟弟在,因为不想被人比下去,所以特地修饰过才上门。

    来开门的正是那小子。

    「你好,余先生。」他笑着伸手来接鲜花。

    一声就把小余叫老了。

    小余不肯把那三打雪白的玫瑰花jiāo给他。

    守丹只在厨房门口张望一下,便说:「小弟,你帮我招呼余立平。」

    小余自己找来水晶瓶子cha好花表示毋需人招呼。

    那小子才廿岁出头,剑眉星目,皮肤微棕,分明是体育健将,只穿汗衫与短裤,赤足,青chūn气息似随时要爆炸,令余立平好不自然。

    他咳嗽一声,问那小子:「找到地方没有?」

    「已经找到,守丹姐效率一流,立刻介绍人给我着手装修。」

    余立平一怔,闲闲问:「地段好吗?」

    「守丹姐帮我挑的,在浅水湾。」

    余立平心一沉,这小子有家底。

    「守丹姐工作过劳,」小子惋惜地说:「她憔悴了,才比我大三岁罢了,以前是看不出来的。」

    守丹这时候捧出啤酒,笑道:「小弟叫我渡假去。」

    立平问:「你年头不是刚休息过两个礼拜?」

    守丹笑:「起码一年才叫假期。」

    啤酒冰冻,但余立平觉得有点酸。

    守丹说:「我忘记买蒜茸酱。」

    「我去。」余立平说。

    「不,让我来。」小弟已经拉开门出去。

    守丹在他身后笑道:「史丹福大学的准讲师,一点架子都没有。」

    有什么稀奇,一间史丹福数千个讲师。

    「他廿四岁就修得博士学位。」

    「是吗,」余立平闲闲地说:「真看不出,我还以为他只是个漂亮的小玩意。」

    守丹坐下来,细细打量余立平,小余多希望她的目光一如露露,充满激qíng无奈。

    但是没有,守丹的眼神里只有揶揄,她说:「奇怪,我也曾听过人家这样叫你。」

    「叫我什么?」立平呆住。

    「漂亮的小伙子,漂亮的小男孩,漂亮的小玩意。」

    「谁敢这样叫我?」

    「有何不可,你也那样叫人。」

    「开玩笑,我哪里有资格做别人的小玩意。」

    守丹说:「我听说福达利行的主席琳蒂潘那样形容你。」

    立平马上心虚地涨红面孔。

    琳蒂潘曾经与他约会过,她比他大十多岁,他在她那里得到三纸合同,成为他升级的台阶,这已是五年前的事,并且是一个守得很严的秘密,守丹从何得知?

    这不是摊牌的时候。

    「所以,」守丹笑,「漂亮的男xing亦受谣言困扰。」

    立平附和,「从来没有人讲老李的是非。」

    守丹很有深意的笑了。

    立平混身不自在。

    他吃得很多,但是不记得吃过什么,喝了很多,也许太多一点,是以略觉疲倦。

    守丹端出咖啡的时候,他只觉非常困倦。

    梁府有一个男生已经够了,他踉跄地站起来道别。

    守丹说:「他不适宜开车,小弟,你送一送他。」

    余立平连忙拒绝,抢着出门。

    如果守丹真的关心他,她会追出来送他。

    余立平站在街角好一会儿,守丹地把他忘了,他只得爬进驾驶位,失意地,慢慢地把车驶回家。

    他醒了。

    他轻蔑地管别人叫小玩意,却不知道人家也这样叫他。

    星期天醒来,头痛yù裂。

    电话录音机上有留言:「立平,琳表姐的喜酒不要忘记」,「小余,这是老梁,礼拜一早上八点钟会议」,「余先生,我是你秘书桃乐妃,提醒你明早八点钟会议要带章程甲乙同丙」。

    没有人找他去耍乐。

    小余举起脚,发觉昨晚忘记脱袜睡觉,左脚拇指穿了一个孔。

    他蠕缩一下足趾,自嘲想,平日叫老梁羡慕得说不出话来的余立平此刻不堪一击。

    外表徒然英俊潇酒,风流倜傥,私底下却袜子穿dòng。

    从前,女孩子为着讨他欢心,周未还会上来帮他洗洗碗碟,打理一下衣物。

    守丹却从来没有这样做过。

    说不定她也在找保母与管家。

    余立平吁出一口气,脱下袜子。

    他到衣柜找一找,十馀双袜,有些落单,有些破旧,可以穿的不多。

    给谁看见袜子上的dòng,真会英名扫地。

    他顺带把前两年买的,较为花俏的衣物也整理出来,折叠好,放进大纸袋,预备送人。

    小余不会忘记公司大老板请手下坐船那一次,五十多岁的他穿了一套淡蓝色T恤配长裤,那娇嫩的颜色使他看上去像一名满脸皱纹的小丑。

    岁月不饶人,人贵自知。

    余立平把所有浅蓝色衣物扔出来。

    衣柜里只剩下深灰、黑、棕,藏的时候,他才满意。

    要人家尊重你,你必需首先尊重自己。

    小余彷佛在今日立志。

    他并没有去纠缠梁守丹,女人要男人看颜色的时候,男人最好维持缄默。

    傍晚,他换上深色西服去接母亲喝喜酒。

    那种场合,简直是大规模相看,年轻未婚男女穿戴整齐了,各自三三两两的占据有利座位,看人,也让人看。

    往日,余立平是这类游戏的好手,如果有女孩子对牢他笑,他一定有表示,通常会走过去用手搭住对方椅背,问一声「你是新娘子的表妹?好脸熟,什么,不是,是同事?我替你叫杯咖啡,这里的伊面也不错……」

    如此这般,他结识过无数异xing。

    今夜他却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乖乖坐在母亲身边服侍老娘。有亲友过来他便站起招呼,否则分文不动。

    余太太问儿子:「你不舒服?」

    「没有,我很好。」

    余太深以为奇,「你看,」她想提起儿子往日的兴趣,「那红衣女郎多艳丽。」

    立平一向不喜红衣女。

    人没进来,衣服先进来,还没看到人,已经先看见衣服,不知是衣服穿人,还是人穿衣服,衣不惊人誓不休,太夸张了。

    「那么,」余太太又说:「看,白衣女。」

    余立平也不喜欢,雪雪白,一伸手就像玷rǔ了她的样子,这社会太现实,完全不适合不食人间烟火型女子,立平自问没有耐心时间jīng力服侍一朵百合花。

    开席了,他仍然坐母亲身边,自冷盘乖乖吃到甜品。

    余太太奇问:「你没有别的事?」

    立平回母亲:「没事,我闲得慌。」

    变了,余大太想,完全变了,这个转变,不知是好是坏。

    那一晚,立平觉得省下许多力气,他并没有扑来扑去侍候那gān女孩,他要洁身自爱,他不再稀罕做众人乐园。

    星期一正是他最最忙的一天,替上司背黑锅,让同事开小差,为下属抵挡横风横雨。

    在大机构内工作过的人,不难发觉,人类至大的丑陋与弱点便是一有机会就想整治及控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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