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放假,小李不过暂时替他三天五天,就立刻开始摆款,把小张小王召入房内问:「那计划表做好没有,你打算如何处理?」
他马上打算jīng忠报国,牺牲同事,在所不计。
一点都不怕难为qíng。
权力到了独裁者手中,往往造成大悲剧,就是这个道理。
争争争,人争我争,日争夜争,升了职也不过加两千块,那许多人便甘心受愚弄,被上司支使得团团钻。
无奈人在江湖,维持清白谈何容易,余立平亦不得不成为游戏一分子,再无聊,再愚蠢的章法,都得继续玩下去。
晚上八点才回到家中。
他的威士忌加冰要双分才能松弛神经。
初出道jīng力好得多,立平想起守丹的小弟,是,就似那小伙子,青chūn抵挡一切,他根本看不见立平给他的白眼,懵懵然做欢乐英雄。
电话铃响。
余立平有第六感,知道由女孩子打来。
「在家?」是守丹的声音。
「不,不在家,这是电话录音。」
「要不要看电影,我负责买票。」
「我想打个盹,买九点半票,还有,请来接我。」
守丹在那头直笑。
「不然我就不出来。」立平说。
「办公室生涯益发辛苦,嗳?」守丹笑。
「苦不堪言,下班之后,茶饭不思。」
「九点十五分我来接你。」
立平略感安慰,他想说:「守丹我们一切从头开始可好。」
终于忍住。
不能再冲动了。
他在沙发上睡着,直到守丹来拍门。
她一见立平,立刻说:「你不是疲倦,你病了。」
立平挥挥手,「你同小弟去看戏吧,别理我。」
「小弟没有来,他约了朋友去新屋。」
「那么,你独自去吧。」
守丹推开他,进屋关上门。
立平呻吟一声,跑到沙发躺下。
王老五之家就是王老五之家,守丹找到亚斯匹灵以及矿泉水,bī立平服下药。
立平从来都不肯以于思满面,形容憔悴的样子见人,一定要守丹走。
守丹问:「你醒了吃什么?」
「我可以照顾自己。」
「紧急时叫你母亲。」
「没问题。」
守丹很想照顾他,随即一想,他一退烧,大抵就忙不迭拨电话找其他女伴,他不是她的责任,他俩尚是自由身。
于是她说:「我走了。」
立平没有回答,他已经睡着。
守丹看见丢在门角的一袋两袋旧衣,以及洗碗盘内堆积如山的杯子,摇摇头,没奈何。
她记得立平像雇着个家务助理,但不是好帮手。
守丹犹疑一刻,不知该不该走,以余立平这样的人来说,对他好,他不是不晓得,但也不会感恩一辈子,此刻同他洗杯子补袜子,徒然失了身分。
假如再替他煮一锅粥,那更成为老妈子,大大犯不着。
守丹叹口气,她不是不想做,而是形势不让她这样做,她有她的难处。
进过他的厨房,以后梁守丹难再见人。
守丹把药丸与开水放在他附近,终于让一切照旧,轻轻掩上门离开。
走了一年多,两人还好似打哑谜,守丹唏嘘,真不知人家是怎么结的婚。
电影放到一半她才进场,看了十分钟,不知首尾,她只得离场。
余立平半夜醒来,看见那只gān净的玻璃杯里盛着清水,当琼浆玉液般喝下去,感激之余,拨电话给守丹,守丹刚在电话旁看小说,顺手接过,只听得立平说:谢谢你来看我。」
守丹见他如此有礼,差点要即时报他知遇之恩,上门去替他洗熨煮,但是qiáng自压抑,淡淡说道:「你好好休息吧。」
一旁在玩电子游戏的小弟问:「是不是我的功劳?」
守丹笑,「你白吃白喝白住,还有功劳?」
「在我出现之前,余先生好像比较吊儿郎当。」
「与你无关,是他自己累了。」
「是吗,」小弟笑,「也许看见我使他更累。」
「有可能。」守丹点点头。
很多时候,守丹看到十六七八岁的少女,也会顿时气馁,倦意顿生。
「那还不就是我的功劳。」
守丹笑,「难道还要我另外发奖金给你不成。」
「我绝对不介意,上周六余先生在这里晚饭,我看着他一路老下来,临走时似中年人。」
守丹不语,她觉得自己很残忍。
「你看,」小弟说:「你没有白把我自英国叫来,计划很成功。」
守丹说:「还要看明后天呢。」
有些人就是受不得激将法,余立平像换了一个人,每到下午四时左右,便给守丹一电话,报告行踪,天天约她吃饭,她没有空,就改喝咖啡,务必要见过面才安心。
老李见他如此诚心,笑问:「看透人生,不再游戏?」
他拉住老李,「脱鞋给我看。」
老李虽不明就里,也把鞋脱掉,没有,他的袜子整整齐齐,没有穿孔。
李太太是个好妻子。
老李问:「立平你可是打算成家?」
他问非所答:「我也不小了。」
老李拍拍他肩膊,「你有十足资格。」
老李都看得出,守丹当然更了如指掌,看得一清二楚,她驯服下来,公平对待小余。
守丹还欠他表弟一笔奖金。
是去年的事了,有一日,她同他诉苦,他说:「你请我到香港渡假,我包管你男友痛改前非。」
守丹不知道小弟用过什么办法,他好似什么都没做,余立平已经搞通了思想。拍卖行里的钢琴
小郭与琦琦,闲时有一个习惯,便是进旧货店与拍卖行。
时常看到好东西,不一定买,不一定买得起,他们也不大懂,但是看着一件件有历史有沧桑的旧货沦落在店里,话题多了,感慨也多,也算是一种收获。
梁记旧货拍卖行当他俩是熟客。
店主老梁看见这一男一女合拍的模样,一上来就把他们当夫妻。
他叫他们“郭先生太太”。
小郭与琦琦不计小节到极点,也不否认,接受老梁热烈的招待。
这是一个星期六下午,天气非常炎热,小郭混身淌汗,琦琦神qíng有点恍惚。
夏魔的威力如斯qiáng劲。
不知恁地,他俩竟会挑一个这样的下午,离开冷气调节的侦探社,来到梁记拍卖行。
一进门,正在扇扇子的老梁迎上来。
深而阔的拍卖行门面只用吊扇,许是为着省电,这毕竟已是式微的一个行业,维持艰难。
幸亏楼顶高且远,稍微带来凉意。
小郭与琦琦坐下来,同老梁闲谈几句。
“生意还过得去。”
“最近有什么货色?”
小伙计用白瓷碗盛出冰冻的绿豆汤。
琦琦捧起碗,恣意地喝将起来,又甜又香的绿豆汤沁入她心脾,她长长吁一口气
值得,怎么不值得。
小郭与老粱继续闲聊。
老粱说:“……上星期买进一大批家私杂物,一间华厦将要拆卸,新业主一件不留,行家通知我,我见货仓有空位,便全数扫了过来。”
“我去看看。”小郭说。
“都是些粗货,有待翻新。”
他俩站起来走开,剩琦琦一个人坐着打扇子。
她有点困。
小时候贪睡,即使做人客也东歪西倒,没想到这个习惯至今改不过来。
她打个呵欠,伸个懒腰,合上眼睛。
忽然之间,她听到叮叮咚咚钢琴声。
琦琦不懂音乐。
钢琴,做梦呢,童年时期有饭吃已经很好了,每每隔夜菜发了馊仍然搁桌子上,孩子们不肯吃,刻薄的老人就骂:“还有荒年呢,荒年来了糙根树皮都要吃。”
这些湮没了的记忆,不知恁地,在这个炎热的下午,又慢慢升上心头。
钢琴声停止。
琦琦睁开眼睛,她站起来,放下扇子。
她的脚步,循钢琴声走向内堂。
那是一个放各种台凳椅的角落。
琦琦四处张望,不见钢琴,便转身走开。
就在这时候,她听见叮叮叮三声清脆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到那只琴。
一只猫刚自琴键上跃下,窜向另一角落。
原来是猫在弄琴,切莫自作多qíng。
这只旧钢琴与众不同,所以琦琦一时间没有看见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