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气喘:“诸辰,那人呢?”
诸辰已对他改观,原先以为他老实,此刻发现他是yīn沉。
他看到她眼神中的失望,连忙说:”你无恙?你来这里之前应当先与我联络。”
诸辰不出声。
“那人说什么?”
“告密者说,钱可通神,江子洋几乎已买下雍岛。”
“实不相瞒,我们也正在调查此人。”
“把任意请来,我们回家去。”
任意带着独家消息到诸家。
诸辰问任意:“你打听到什么?”
他迟疑一下,“这件事里有极大纰漏。”
“说来听听。”
“不但是金城银行,连丰都、华泰,都大量贷款给子洋集团。”
“请说下去。”
“他的抵押是吕宋永泰县一幅面积达六万四千平方米的土地,拥有五十年使用权,将作为建制衣厂用。”
“啊。”
“可是,金城银行派人去调查,发觉上址只有一间面积一百平方米的村屋,户主数代居村内,从未听过江子洋该人。”
诸辰大为震惊,好大一个骗局。
“贷款部已发生地震,多名经理受到处分,已经停职,他们非法收取大量回佣,渎职。”
“江子洋自称毕业于史丹福医科大学,并从事研究十二年,但是史丹福证实,从未取录过此人。”
他们三人一言不发,坐着发呆。
任意斟出威士忌,加冰递给诸辰。
诸辰喝一大口,”这件事拆穿了,市民会怎么想。”
周专说:”本署所有调查都是秘密。”
“江子洋到底是什么人?”
“老千。”
“我以为老千只在牌局上做假,赢上一手混日子。”
“整个经济网亦是一个牌局。”
“子洋集团计划年底上市,总算不幸中大幸,否则,连股票jiāo易所亦牵涉在内,雍岛水洗不清,在国际上声誉会大受打击。”
诸辰苦笑,”三个臭皮匠可以做些什么?”
任意说:”猪,笔比剑有力,你写出来。”
周专咳嗽一声。
“你,”任意悻悻:“你把我俩蒙在鼓内。”
诸辰反而为他开解:”他工作xing质鬼祟,与他个人无关。”
“廉署与警方已调查了多久?”
周专仍然不答。
任意说:”猪,你在甲君与乙君之间选择哪一个,应该心中有数,砖头yīn阳怪气,怎样相处一辈子。”
诸辰靠在任意肩膀上,”这世上有什么一生一世的事。”
周专僵住,不发一言。
诸辰说:”我会写一个简单报告,递给编辑。”
“他有胆识吗?”
“不是他,他同我一般,支取月薪,不过是个小主管,这事,要看督印人有无社会良知。”
“《领先报》一向作风大胆刚劲,因揭露黑社会争地盘事故,报馆门口曾经给汽油弹袭击。”
诸辰说:”子洋集团拥有雍岛政府发放各类执业许可证,牵涉到多个政府部门,现在怀疑全部非法得来,报纸是否愿意揭发?”
周专说:”我有话说。”
任意揶揄:”呵,开口了。”
“我署将有突破xing发展,可否给我们时间上空间?”
诸辰断然回绝:”不,自由社会,新闻独立,从来不是为配合政府决策。”
周专站起来。
任意讽刺他:”话不投机半句多。”
周专说:”我告辞。”
他自已开门离开诸家。
诸辰内心一丝失落,鼻子发酸。
友qíng竟这样经不起考验。
任意恼怒,”别去理他,他心里只有升官发财两件事。”
真没想到老实讷言的他最先放弃友谊。
任意说:”在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他自私真面目。”
诸辰揉揉双眼:”我累了,想休息一会。”
“可要我留下陪你?”
“不用。”
任意也走了。
诸辰休息片刻,聚jīng会神坐到书桌前,综合调查所得,写了一个报告。
天色已冷。
她把报告带回报馆,致电老总,请他出山。
老总拖延到中午以后才到,接过报告,读了起来,他突然觉得口渴,叫人斟水,一连喝下五六杯矿泉水,仍然满头大汗。
报告上注满消息来源日期人物地点,纹路清晰,列出十来个需要负责的政府部门,以及整个骗局的来龙去脉,牵涉到的金钱,以及最终受害人:广大市民。
他终于读完报告,有点晕眩。
不愧是老将,他定定神,唤诸辰进来。
诸辰脸色不太好,凝神看着上司。
“诸辰,你是妇女版编辑与记者。”
诸辰点点头。
“这篇报告像科幻小说。”
“事故全是真的。”
“这不同揭露庆祝会yīn暗面,这简直是剥社会的皮。”
“真可怕是不是,我们竟生活在这样一个贪污腐败的社会里。”
“诸辰,这件事我需请示上司。”
“《领先报》也有一个格兰姆太太吗?”
一个中年女士推门进来,”别小觑我。”
诸辰抬头看到,连忙站起来,”朱太太。”
朱云正是领先报的社长,她朝老总点点头,”报告我全读到了。”
诸辰扬起一条眉毛。
老总笑着搓双手,”朱太太在邻室,我把报告传真给她过目。”
朱太太说:”我将筹划部署一下,看看是否值得发动整个采访部做这件新闻。”
诸辰惊喜。
“这部机器发动,甚难停下,是福是祸,未知数也。”
诸辰连忙点头。
“别高兴得太早。”
诸辰看着朱太太端庄秀丽的脸,猜测她心意。
她说:”先夫去世,把报馆留给我,当时便有内行人出价收购,我二子一女,各有专业,对华文报纸一点兴趣也无,我念于先夫遗愿,才苦苦守业。”
这些事,诸辰都听说过。
“许多人都不看好我,所以这些年来,我特别用心学习,我很幸运,我有一组人才帮我。”
老总欠欠身子。
“我的信条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权力下放,信任我的下属,《领先报》近几年成绩斐然。”
朱太太转过身子,”诸辰,你做得很好,你勇敢、jīng神、好奇,正是一个优秀记者最需要的条件。”
诸辰心中说声谢。
“今晚到舍下开会。”
朱太太转身离去。
老总轻轻说:”一直听说朱府的厨子一流手艺,一味平凡的纸包jī在他手里出神入化,今晚或可以尝到。”
诸辰觉得他们像一班武士,吃饱了好上战场。
果然,老总夸张地举起手砍下:”打!”
诸辰笑不出来。
那天晚上,一共八名同事到朱府会面。
他们资历都比诸辰高,平时,与她也不大熟稔。
往日,诸辰觉得你比我早入行有啥稀奇,迟早我取你代之你只得做无名前辈,她对师兄姊并无多大尊敬。
可是今日在会议中,诸辰明白师兄姊为什么会得到他们的地位。
人家冷静清晰客观,懂得安排调配分析理解工作。
他们把诸辰当平辈,仔细询问每一个细节,坦诚相待。
今晚,诸辰学习良多。
她发觉成功人士大多谦虚诚恳努力,工作放第一位,把偏见搁在一边。
八点半,自助晚餐开始。
老总看到了他的纸包jī,大乐。
诸辰低声说:”在领先报做了这么久,今日我才知道自已是只井底蛙。”
老总微笑,”自知之明正是最难得的一件事。”
“井底之蛙可以跳出来吗?”
“呵诸辰,到了中年,我才明白,人生在世,最重要是快乐,住井底或山上,根本不重要。”
诸辰摇头,”我不懂。”
“别担心,将来你会知道。”
一位师兄走近:”诸辰,过来认人。”
诸辰走近。
她看见一叠照片,相片里每个人都戴着鸭舌帽翻起领子,一看就知道经过电脑加工。
“诸辰,认一认,谁最像那个杨过。”
诸辰聚jīng会神。
她记得杨过高大瘦削,高耸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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