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答:“母亲的婚礼有什么好看?“
“讲得对,父亲再婚又关我何事。“
我问:“他们快乐吗?”
“我可以肯定他们乐在其中。”
我放下心来,“那就很好。”
“他俩眼中已全无你我。”圣琪悻悻。
我不接受挑拔,“我同你已经长大,无所谓。”
她转过身子,我吓一跳。
她的雪白玉背上有深紫色纹身,自上至下,足足有两尺高,那是一对翅膀,纹得极细极美,栩栩如生,看上去像一对天使翼,随时振翅飞去。
那么怪异,却那么美丽,我看得呆了。
我走近,看个仔细,伸手轻轻触摸。
她懒洋洋问:“没看过纹身?”
“啊,见过铁锚与美人鱼。”
“这是我在美国迈亚米南滩找名师所纹。”
“你爸允许?纹身师傅愿替儿童纹身?”
“爸不知道,我同你,又怎么好算儿童。”
“的确有种妖异的美,很痛吧。”第二章
她不出声,伸个懒腰,回房睡觉。
张妈在我身边咳嗽一声。
我轻轻说:“看样子她会在这里住一阵子,张妈,劳驾你。”
她不出声,这表示她不大愿意,这么些年了,我从没听过张妈说过任何人是或非,她真是难得,可是,我可以猜到她的心意。
我拍拍她的肩膀。
有人按铃,原来是邓剑华同学。
“我到中央图书馆找到这些资料,还借到一本六三年英国出版的--”忽然,他皱下鼻子。
“什么事?”我问。
“你没闻到?”
这是张妈也出来,“小亮,这是什么臭味,如此辛辣?”
邓剑华在我耳边说了两个字。
我变色,我说:“请稍等。”
我跑到客房门口,呼一声推开房门,圣琪正在抽一支烟糙,那股臭味直呛到我鼻前,我掩住脸咳嗽。
我把她拉到卫生间,把她的烟糙抢下扔进厕所冲掉。
我咬牙切齿地说:“李圣琪,这是我的家,我的规矩,你听好了,此处禁烟禁酒禁毒,你如果不满意,可以到别处去住。”
她瞪着不出声。
我放开她手臂,打开窗户通气。
张妈追问:“是什么?”
我答:“不小心烧着了塑胶。”
“哟,可要小心呵。”
“她明白。”
我把邓剑华送走。
“那是谁?”他一边张望。
我没回答:“学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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撵走了李圣琪,又叫她到什么地方去?
我与她,应当同舟共济才是。
忠伯在我身边说:“不如请示太太。”
“免叫她为难,这一个月内,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忠伯想一想,“待我把太太的房门锁上。”
我进去一看,已经来不及了。
母亲放在案头的一只金表已经失踪。
我走进圣琪房内,“我不见了一只金表,那只表是家母大学毕业那年外公送的礼物,表背刻字,不值钱,我愿意出价三千购回。”
“你是承继人?”
我点头,“是,我大学毕业时家母会转赠给我。”
“那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不放好?”
我忍无可忍,“我不知道会有闲人。”
她懒洋洋地说:“好像我在角落鞋盒里见过一只手表。”
我打开那只鞋盒,看到手表,喜出望外,连忙握在手中,有点心酸。
“喂,那三千呢?”她追问。
“你好意思!”
“喂,手表落在鞋盒里,我不过意外看见,你不可入我罪,我也不是不识字的人,说过话要算数。”
我只得数给她一千,“欠你两千。”
她得意洋洋,“谢谢。”
我回自己房去,不再与她说话,不再理睬她。
第二天一早上课之前,母亲的电话来了:“你们相处还好吗?”
我已气得泪盈于睫。
“今日考英文,你熟读莎士比亚麦克佩斯--”
“妈妈,你们几时回来?”
“下个月三号,什么事,可是想念我们?”
“我要去上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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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前,大家围在一起讨论功课,邓剑华却问我:“你家里是什么人?”
我反问:“为什么你有那么大兴趣?”
“她好像一个叫田中的日本歌星。”
我没有回答,走得远远。
他们眼睛真尖,稍微漂亮别致一点的容貌都烙印在脑海里,记功课又不见那样用心。
回到家中,张妈用手一指,“看。”
厨房里蹲着两只小猫,报纸上都是排泄物。
“野猫,由李小姐捡回来,有大半天了。”
我坐下,开始头痛。
“有虱子呢,咬得我整条腿红斑。”
“她人呢?”
“出去买猫粮,问我拿了三百元。”
我同忠伯说:“把猫放进纸箱送到防止nüè畜会去,母亲对小动物敏感,闻不得气味。”
“小亮,这,你不与客人商量?”
我也有脾气,“快,扔出去喷消毒药水。”我走出厨房。
忠伯开始收拾猫只猫毛。
我听得他轻轻说:“屋里本来掉一根针也听得见。”
张妈说:“要是真姐妹就好了。”
“…….李先生斯和霭,怎么女儿如此怪异,唉。”
他拾起纸盒出去了。
下午,圣琪回来,我去开门,看到她,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张妈在我身后,她手上的杂物通通掉在地上。
只见圣琪把整个头剃成平头,这还不止,她把陆军装染成深紫色,又换上一身新的黑皮衣裤,妖异无比,耳朵上挂着银色十字架,胸前一只骷髅头。
她走过厨房,“咦,猫呢?”
我冷冷答:“我家不准养小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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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尖起来,“你扔掉它们?你冷血动物。”
我说:“入乡随俗,李小姐。”
她冲进房间,嘭一声关上门,我听见玻璃摔破的声音,我想去敲门,被张妈拉住。
张妈做得对,这是我的家,无论如何我已占了上风,不要与她理论了。
一方面我也相当沮丧,我同张妈说:“我虽不擅长人际关系,但是一向与同学师长相处和洽,与圣琪却水火不相容,不知是谁的错。”
张妈说:“也许,她自小在外国长大。”
“外国长大都是生番?”
张妈却有见地,“他们自由度较大。”
那天晚上,张妈做了卤ròu面放在客房门口。
那碗面也真是香喷喷,我看到圣琪打开门,把面取进房内,吃个gān净,又把空碗筷递出来。
我既好气又好笑。
客房设备齐全,她不怕无聊。
半夜,我看到房内灯光未熄。
张妈又送上宵夜,“她比你会吃。”
我点点头,她真有爱心。
张妈又说:“也不过是一个孩子。”
我们一连三天没说话。
幸亏住所面积较大,她走到哪里我避到哪里,考完试有个假期,可是我仍然捧着下学期的书读。
是,我是只书虫。
圣琪出来,我总是看着书,不去理她。
一日,她出去了,母亲来电:“我胖了七磅,全在肚腩上,丑得不得了,烂挞挞活脱像中年妇。”
“你们在何处?”
“在巴哈马晒得huáng肿烂熟。”言若有憾,心实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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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李叔步不关心圣琪,他不同女儿说两句?”
“他知道你们很和睦。”
啊,是吗,难怪张妈有点同qíng李圣琪。
“小高,下星期三下午,新业主会带装修师上来看地方,你记得通知张妈。”
“什么,不请你装修?”
妈妈回答:“我已许久没做私人住宅了,我将转道往温哥华装修一幢办公大楼。”
我把日子时间记下,立刻知会张妈。
她在厨房,呆呆地看着一幅画发呆。
我诧异,“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