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之下,连我也意外,小小一幅画用水彩画成,画中人正是张妈:香云纱唐装衫裤,袖子半卷,正在厨房做菜,额角油亮出了汗,神qíng专注紧张。
这是新写实派一张好画。
“张妈,这是谁的杰作?”我忍不住问。
“圣琪小姐送我,又赞我的食物美味。”
啊,李圣琪天份如此优秀,人不可貌相。
张妈说:“原来她有艺术家脾气。”
她的画天真可爱,一点不如其人,颜色清澹,笔触寂寥动人,画下角有她签名,还有画题,叫烟火人间。
我自愧不如。
我终日在数学物理、生物科的公式里兜转,老是与牛顿三大定律纠缠,一早已放弃文学美术,没想到圣琪这样文艺。
张妈苦笑,“厨房生涯。”不想她也有了感触,艺术威力正在此。
我悄悄回房,这一天起,我对圣琪改观,她不像我,我是平面的一个人,她立体多面,她比较复杂。
我们仍不jiāo谈谈,可是气氛缓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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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剩下的两千元放在她chuáng头。
有时,圣琪伏在露台的栏杆上看风景,她穿着小背心,可以看得到纹身,那双翼像一个堕落的天使,不过,说不定什么时候振翅飞出去。
她有才华,她会成功,不过,我想西方社会比较适合她。
尤其是伦敦苏豪区或纽约格兰威治村,那里多怪多特别的打扮都有,圣琪会如鱼得水。
星期三,新业主带着装修师上来量尺寸,我没想到那是一个打扮时髦的英俊年轻人。
张妈在我耳边说:“原来是歌星叶子威。”
我听过这名字,可是没听过他的歌,他们不论男女都唱得有气无力,叫听众吃力。
他们很客气,坐在客厅喝茶,忽然,眼光落在紫色平头、靠在栏杆上看风景的圣琪。
叶子威轻轻问:“请问那是谁?”
我答:“我姐姐圣琪。”
他很坦白,“可以介绍我认识吗?”
我踌躇,我已不与圣琪讲话好多天了。
谁知圣琪听见,回转客厅,伸出手,“你好,我是小琪。”
叶子威立刻说:“我想邀请你做我新歌宣传片中女主角,可以考虑吗?我让我经理人与你联络。”
我意外,他欣赏圣琪,到底都是走艺术路线的人,我替圣琪高兴。
谁知圣琪答:“你是歌手?”她没听说过他。
叶子威笑:“是,我是本市著名歌手。”
圣琪说:“我没兴趣出镜,不过,多谢你邀请。”
咦,对答有纹有路,不见得是哥赋,野蛮人专门破坏文明一族。
叶子威好修养,连碰两枚钉子,仍然笑容可掬,“可以约会你吗?”
圣琪笑了,“看qíng形再说吧。”
他们告辞后,张妈纳罕地说:“好奇怪,像蜜蜂见了糖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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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遗憾,“我在本市生活十余年,从未有人邀请我做MVT,也无人约会。”
我对圣琪刮目相看。
可是隔一天,她主动与我说话。
“我要回伦敦去了。”
我抬起头,有点意外,“假期还没有完毕。”
“这里不适合我,他们婚礼已经结束,二人已离开英国,我可以回去如常生活。”
“小琪,听我说,你可以住在这里直到--”
她微笑,“小琪与小亮,两个孤寂的少女。”
我也微笑,“少女永远觉得寂寞,少女分秒憧憬被爱,少女一直无药可救。”
“多谢你招呼。”
“几时动身?我送你往飞机场。”
“不用劳驾。”她与我握手。
我发觉她嘴里有闪光,“牙齿上有什么?”
她咧开嘴让我看清楚,原来她门牙上镶着一排钻石牙箍,闪闪生光。
我倒抽一口冷气,“对,”我说:“你回伦敦去吧。”
“我会记得你,小亮,你踢走我的猫。”
那时我同母亲说:“小琪要走,我留不住她。”
“嗯,我同她父亲说。”
“妈,我想小琪或许需要成年人督导。”
母亲笑了,“我不担心她,小亮,我担心你,人家玲珑剔透,是一枚三层象牙球,你,你是一团饭。”
“可是母亲,她好像只比我大一岁。”
“我们已经尽了力,你说是不是?”
是,我颓然。
我记得是个星期三,我出外与同学聚会,回来的时候,张妈对我说:“圣琪小姐已经走了。”声音中有点惆怅。
我也立刻发觉屋子又静得掉一根针也可以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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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留言?”
“一句话也没有,地址电话全无。“
啊,毫无留恋,我们对她不够好。
“还有,小亮,有人来载她走。“
人见人爱,车见车载,“谁?”
“是一个年轻男人,你记得吗,上星期来过的新业主。”
“他?”我吃一惊,他俩极速搭上。
“正是那个歌星叶子威,小亮,我好担忧。”
“怎么可能,那天,他俩只不过说了几句话--”
张妈微笑:“小亮,你是饭团。”
我没好气,怎么可能,心里仍在嘀咕,我与邓剑华同学三载才开始说一两句话,今年才比较熟络。
我回到房内,发觉衣橱打开,里边比较时髦的衣服已经被取走。
我心血来cháo,打开抽屉,平时放零钱的信封空空如也,这李圣琪!她可以问我,我一定会给她,但是她怕开口,又怕我拒绝,所以顺手牵羊。
那只金表,我已收密,其余杂物,任她取用好了,统统是身外物。
张妈进来说:“小亮,你的内衣物全部不见了。”
是,一个人在路上,最重要是内衣物,数量多,穿脏可以丢掉,十分潇洒。
算一算,小琪只来住了三个多星期。
可是,我俩好似已经认识十年八载。
张妈提着吸尘机进客房大扫除。
我到附近花市去兜了一转,发现许多新品种,玫瑰花瓣有皱边,牡丹两个颜色由浅入深,十分漂亮,人造美艳。
不久,母亲回来了,我们搬了新家,与李叔一起住。
她哪里容许自己发福,jīng神奕奕,与李叔好似廿四小时手牵手,甜蜜得发酵。
我每次出现客厅都看到他俩在接吻,十分尴介,他们有时在露台追逐,叫我更加难为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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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往外国寄宿的时间已经到了,避无可避。
我平静地向母亲提出要求。
母亲放下茶杯,“你打算读什么科?我希望你读专业。”
“专业只得建筑医科会计与法律。”
“任选一样吧。”
“我全不喜欢,都很辛苦,非要读六七年,且与死人塌楼有关,责任重大。”
“你想做什么?”
“妈妈,倘若我不成才,你可还爱我?”
“我爱你不会更多,也不会更少。”
我放心了,“我只想做一个快乐人。”
“咦,那是不够的。”
“妈妈,你会照顾我。”
“可是人生在世,除出经济金钱,总还些其他,譬如说:事业、爱qíng、家庭。”
“那么,我读纯美术,住在一座灯塔里--”
“为什么住灯塔?”母亲大为诧异。
“面对大海,四边无阻无隔,接近大自然,方便写生。”
“那多萧刹,不好不好。”
“那么,我可以找一幢乡村小学,改装成宽大明朗的寓所。”
“哪里来的怪主意。”
“小琪怪主意更多,又不见你教训她。”
“她不同,”母亲叹口气,“她长得美。”
那即是说我不够漂亮。
“小亮,你相貌比较平凡,不像小琪,异xing见到她,jīng魂像是随她而去:走足打跌,说话打噎。”
“她像她母亲?”
“我想是,唉,别人家的女儿都是美女。”
我不服气,“妈妈,美貌十分肤浅。”第三章
母亲回答:“如果真的那么肤浅,为什么大多数人看不穿它?”
我问:“你见过父亲没有?”
母亲忽然笑了,“你生父的新妻听说丈夫欢迎女儿去住,忽然之间叫来母亲、阿姨及她两个妹妹,都在余家借宿,屋子塞得满满,再也容不下别人。”
“那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