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连连摆手,“无需客气,我无儿无女,有这水塘也能过日子,回头将这几棵化木香砍断,鱼苗也就能养活了。”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刘百户与叶猛面露惊诧之色,他们紧跟上前,一路往山里行去。周清身为女子,又常年呆在京城,体力有些不济,但她不想拖后腿,即使面颊涨成了桃粉色,脚下磨起水泡,依旧不声不响地跟在老汉身后,汗水汇成小流,不住往下滚落。
瞥见小妻子这副模样,谢崇黑眸中溢出丝丝心疼,却什么都没有做,只因他知晓清儿好强,要是自己强行将人背起来赶路,恐怕会让她更加难受。
山路难行,也不知走了多久,老汉终于停住脚步,指着前头那棵粗壮的枯木,道,“瞧见树洞没?就在那里,这棵老榕树干枯了几十年,亏得地方偏僻,否则早就被人伐倒当柴火了。”
飞快地冲到树洞边上,周清蹲下身,捻起地上的泥土,放在鼻前仔细闻着味儿,面上涌起阵阵狂喜。
这是伽阑的味道,蜀地根本没有沉香木,这里一定是藏香之处!
枯死的榕树生的十分高大,两人都无法合抱,光是那树洞都能容纳一名成年男子,只可惜内里漆黑一片,她也不敢贸然进去。
皱眉思索片刻,周清从腰间的布兜里摸出菖蒲,绑在树枝上,用火折子点燃香料,探入树洞中不住熏烤。
只过了两息,便有不少蛇虫鼠蚁钻了出来,拳头大小的蜘蛛,黝黑发亮的蜈蚣,以及足有手腕粗细的毒蛇……看到那些玩意,她身体僵硬了好一会儿,等菖蒲燃烧殆尽,又换了其他驱虫的香料,足足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没有任何东西再从树洞中跑出来。
谢崇倒不怎么害怕,弯腰钻进树洞中,很快便将一口木箱扛了出来。
看到木箱,周清眼底浮现几分热意,颊边也露出了浅浅的梨涡。男人将木箱放在地上,手拿佩刀,朝着早已生锈的铁锁劈砍数下,只听哐当一声,铁锁落在地上。
用力捏了捏虎口,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伸手将箱盖打开,发现其中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数十只巴掌大的匣子,最大的木箱即使涂了一层桐油,左下角也被花鼠嗑出了个不小的窟窿,有的香料漏出来,才会使泥土染上香气。
“在这儿翻看不太方便,咱们先回客栈吧。”周清边说边从布兜里翻出几张银票,交给老汉,躬身道谢,“多谢老丈引路,若不是您的话,我们根本找不到香料。”
这些银票委实不少,老汉连连推拒,到底拗不过这佯装男子的姑娘,只得将银钱收下,又将他们带下山。等折返后,老汉片刻都不曾耽搁,直接用斧头将水塘边上树木砍断,过几日重新放了一批小鱼,倒是长得越发康健了。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众人甫一回到客栈,周清便急急忙忙将木箱打开,挨个翻找,待看到彷如树脂一样的香料时,她指尖轻轻颤抖,杏眼也蒙上了一层水汽。
“这就是安息香?”谢崇站在她身后,沉声问道。
“正是。”
安息树形似松柏,生长于安息国,又名辟邪树,叶片经冬不凋谢,二月开黄花,十分殊异,也是能治髓海之疾的良药。
第105章 鳖孙
安息香的色泽彷如胡桃瓤一般, 堪比最贵重的琥珀, 质地比普通香料略软些。
即使此物的形态与古籍上描述的别无二致,周清也不敢掉以轻心, 她用竹刀轻轻切下指甲大小的香料, 放在香炉中点燃, 又拿厚厚一层草纸覆盖在炉盖的气孔上,眼见着袅袅烟气透纸而出,她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古籍有云:焚烧安息香时, 若烟气能透纸而出,即为真品。
大概是心绪波动太过的缘故, 女人眼角略微泛红, 虽然没有掉泪,但那处通红的皮肉仿佛尖刺, 狠狠扎在谢崇心口,让他恨不得立时将清儿抱在怀里, 想方设法让她展露笑颜。
“得到了安息香,该怎么做才能彻底根除髓海的病症?”他哑声发问。
周清深吸一口气,答道,“藒车香有驱邪之功, 只需将两种香料混合在一处, 早晚各焚香一次,等体内风邪排尽了, 指挥使便再也不会受到病症的折磨。”
刘百户与叶猛站在旁边, 听到夫妻二人的对话, 只觉得万分神异,怪不得京城中的达官显贵都崇尚香道,没想到竟有这样的作用,还真是让人开了眼界。
瞥见众人的神情,周清浅笑解释,“藒车香易得,品相上佳的安息香却难得,据说前朝有一位翩翩公子,因被家人欺瞒,无法与心爱的姑娘成婚,太过悲痛导致昏厥,幸亏家人及时点燃了安息香,这才保住了他的魂魄。”
刘百户不由咋舌,就连叶猛也啧啧称奇,对待周清的态度也不像先前那般轻慢了。
来蜀地时周清就带了藒车香,免得谢崇突然发病。虽然一路车马劳顿,对于调香养身而言,肯定会造成些微的影响,但好不容易得到安息香,她一刻都等不得,当晚就在客栈里将两种香料炮制成香丸,以便在路上取用。
说来也是奇了,先前在用藒车香祛除风邪时,谢崇髓海总会涌起阵阵痛意,将他折磨地痛不欲生,但有安息香配合,那种疼痛竟然消失无踪,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日日变得强健,即使白天黑夜都呆在马车中,依旧不觉得有多疲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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